直到看见兰湖,才调转方向,在还有三十几步时下马奔去。
“阿湖!”他大步奔过去把兰湖紧紧抱在怀里。距上次一别,已有一年零二十天未见了。
他松开手臂,仔细地看着兰湖的脸,一眼一笔,像是要把人刻进心底:“你怎么在这送我,等了多久冷不冷?”
“看不出来吗,我不是过来送你,我是要和你一起走!”兰湖的眼睛亮晶晶地,装满了热切与欣喜。
褚云光移开视线:“不,阿湖,我去的地方不仅苦寒,时常还有外族寇境,你不能去!你还是留在京城……”
“我才不要!我不怕这些,我也可以提刀练武,就算打不过,跑也不会拖你后腿!我才不等,何况,你…不怕我嫁人了?”兰湖眼珠一转。
“当然怕,但是我也不想因为我不确定的前途耽误你。”褚云光垂下目光,“若我还能回来,即便你嫁人,只要你不爱他,我想尽方法也让那人与你合离!”
“那你不怕我生了孩子,虽然不爱,但是为了孩儿不肯与你走?”她气哄哄。
“……若是那人对你好,你幸福,我、我……”兰湖一把堵着了他的嘴。
她实在气急了:“褚云光!你能不能拿出点勇气来,你这么果决的人怎么一说起这个就犹豫退让起来,难道你就不信,凭你的才学,能闯出一番天地,不需要别人就能让我幸福!”
“我自然相信,可我不能拿你的日后去做我的赌注!”
“褚云光!你这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告诉你,最后告诉你一次,我只要你,今生今世只要你!我爱你,也喜欢爱你这种情绪,从不后悔!我虽然不如阿姊高洁蕙质,也没有阿姿那么聪明,可我的眼光比她们都好,比她们都有勇气。我从来不做后悔的决定,做过的事也从不后悔。是福是祸我都认了,生还是死,我都和你在一起!如此,你还要让我走吗?”
兰湖的眼睛亮得似有光芒,她娇美的面容上满是勇敢,吸引人移不开视线。
褚云光哽住了,再多分析利弊的话在这样的目光中也说不出口,他紧紧抱住兰湖。真是奇怪,她明明是身姿单薄的,但在她身边,却总能感受到源源不绝的勇气,支撑起信念。
她这个人,如她所言,虽然不像她两个好友那么巧智多慧,却总如炽热光源,温暖周围,能让人在其中汲取能量。
“你赢了,我们一起走,行路亦或白骨,我的手都与你牵在一起!只要我还在,我的一切荣光都与你共享。我俸禄一斗米,你吃一斗米,我俸禄两千石,我们共受两千石。”
兰湖坐在马上,悄悄靠住褚云光的胸膛,她目视前方,不去看他红成一片的白玉面庞。
马蹄哒哒,尘土飞扬间,飘过几句对话。
“阿湖你这么走了,兰尚书那边怎么办?”
“我留了信,就让他们说我病了去乡下养病。等过些天阿姿知道了,肯定明白我和你走了,若有什么她会帮我担着。是她小时候答应我,会帮我得到幸福的!”
“你呀,谁都拿你没办法!”
“嘶!不许敲我,是她不仁在先嘛,哪有说让人历练给个七品小官的!她分明就是打算扔你在外面待个年,我都听阿耶说了,哼哼,我要让她知道,我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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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名号确实好用,盛姿靠着东宫各缺,真是笼络住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兰湖的父亲郑侯兰华。
盛景门生现在不大可能为她效力,两厢还都信不过,但盛姿也还算知足,毕竟再加上各类领她的情下去赈灾的官员,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她从前从不主动留心各类官员,长安太大,有些官见过一面却认不出来实在太平常不过。
她幼时的交际圈都是显贵,如今却要时时留心,哪处有什么可用之人,再理一理那人边角,看看能不能用。
外族在朝廷做官,一向各有利害牵扯,但总体来讲还是依附皇帝。只是这些人大部分还是先帝提起来的,如今先帝去世,倒留出了空子。
盛姿靠摸着那列的线,也逐渐理清这团乱麻。
她心里一直拉着一根绳,绷得紧紧。
她知道,时间紧迫。
秘书省和国子监新来的一班人里,有明算成绩极佳的,其中不乏善于算学之人。
这本就是启斐极喜爱的,昔年在府宅卧薪尝胆时亦不曾舍,他本人在此领域也极有天赋,与之常相讨论之下,越发沉迷算学,许多事都交由盛姿处理。
盛姿如今看似有权在握,但她清楚晓得,总会有那么一个点,朝臣们攒积够了不满态度,恰遇上天时地利,便集体反击。
这一定不会太容易过去的。她要在这之前,尽可能多地布下自己的棋子,把这些人往她的局里引。
只要她熬过去,那她欲实际操管朝廷的行动就无人能阻止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