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卫琼枝眼中的迷惑,江恪马上又补充道:“我爹还有其他儿子女儿,我娘也是,他们就是让我出来走南闯北的。”
江恪拽下一根野草在手指上绕了绕,然后又扔了。
“如果你愿意,我就把你带去南边见我爹娘,以后住在那里也行,你想回到京城来住也行,”江恪顿了顿,“去其他地方也行。”
卫琼枝一时没有作答,江恪的心思早就已经明明白白摊开在她面前,她以及她身边的人都清楚。
许久之后,她问道:“江恪,你为什么喜欢我?”
她觉得她没那么好。
江恪想了一阵子才道:“因为你好看。”
卫琼枝愣住,有些哭笑不得。
有的时候她真的分不清江恪的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你不信,但一开始就是如此,”江恪继续说道,“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所以才喜欢你。”
卫琼枝噗嗤一声笑了:“江恪,你也太直白了些。”
江恪满不在乎:“这有什么,难道我要说一开始是被你的品性内在吸引才喜欢你,你也能信?郡主,你总是对我保留三分,若我再不实诚些,你就更不相信我了。”
“我对你有所保留,不是因为不相信你,”卫琼枝叹气,“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恪深深地看了卫琼枝一眼,这样的神色甚为少见出现在他脸上。
“你就是不太信我,而且你还不相信你自己,所以你更不信我。”他一字一句道。
卫琼枝不料被他戳中心事,立刻低下头,垂眸不语。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即便王爷和王妃这样宠溺你,都没能弥补过来,我也不会问你,但你其实一直在怀疑你自己,只有你不信任你自己的时候,才会觉得别人对你好是别有所图,因为你觉得你不值得。”
山涧上的泉水如银线一般直下,溅出点点水花,在日光的照射下斑驳璀璨,如梦似幻,仿佛到了一个谁都找不到的秘密洞天。
卫琼枝抿了抿唇:“江恪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个傻子。”
江恪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除了爹娘和小妹,别人都笑我反应慢,不聪明,而且爹娘他们有的时候也很愁,担心我以后怎么办。”
这些经历,就算是在庆王和王妃面前,卫琼枝也只是廖廖几句话带过,并没有细说,她不想把自己曾是个傻子的事,再完完全全暴露在别人面前。
今日对着江恪,她却忽然很有倾诉的欲望,想要全部都说出来。
“后来爹娘出意外死了,他们都说我笨,小妹又小,又是两个女孩儿,就把我爹娘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一点点家业全都霸占去了,我怕被他们卖了,只能带着小妹来京城找姐姐。”卫琼枝慢慢地回忆着,才不过两年,这些她记得清清楚楚,可脑海中的画面却已经褪色。
“结果小妹生病了,我没钱给她看病,姐姐说她也没有,就问我愿不愿意给荣襄侯世子做妾,我没有办法。”
卫琼枝舒出一口气,终于对着江恪说出了真相。
“侯府的人也都嫌我笨,下人在背地里笑我,主子们放明面上欺负我,我连还手都不知道怎么还。”她侧过头看看江恪,“其实裴衍舟并没有强我,是我自己答应的,但是我和父亲母亲他们说……”
江恪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没事。”
“所以,我那么不好。”
“你没有不好,那些又不是你的错。”
卫琼枝苦笑着摇摇头:“我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你再花心思。”
她说着便要把手从江恪手里抽出来,没想到江恪一把攥紧。
他道:“什么叫花心思?我喜欢你,所以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值得做的,况且我其实并没有为你做过很多事,比起你受过的苦,我做的微不足道。”
“我知道裴衍舟最近回京了,你一定很是困扰,我也没办法帮你什么,”江恪的手心又温热又干燥,“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卫琼枝心念一动,像是有一处松软的泥土一点点塌了下来。
从始至终,江恪都是平静地听她说完她想说的话。
没有嫌恶,甚至没有震惊,仿佛她说什么他都能接受。
这时江恪已经起身,又把她拉起来:“地上冷别一直坐着,眼下也该回去用斋饭了。”
江恪脸上挂着笑意,温暖和煦,霎时将卫琼枝心中所剩无几的阴霾都彻底冲散开去。
她冲着他点点头,也笑了起来:“好。”
斋饭也是在厢房里用的,报恩寺的斋菜做得很不错,除了香客之外,也常常有慕名而来的食客。
也不知是心情好了还是斋饭实在太好吃,卫琼枝吃了不少,最后还多喝了一碗山菌汤,这才恋恋不舍地罢休。
稍作休息之后,一行人便离开报恩寺,往庆王府的别庄去了。
别庄离报恩寺没几步路,转过一条短短的山道就到了,庆王妃昨日便赶着叫了人过来收拾了,只等卫琼枝他们今日落脚。
这里是自家的别庄,庆王妃也是个懂得享乐之人,自然一切都是舒舒服服的。
卫琼枝先让宋锦挑了她喜欢的地方住了,自己便住在她旁边的院子里,两姐妹出来本该是亲亲热热地住在一起,但是她们两个虽然是同父同母所生,却因幼时经历不大亲近,住在一起反而别捏,还是分开住才舒坦。
晚膳依旧是素斋,别庄上的厨子做得也不错,一边用晚膳,外头一边下起雨来,春雨如酥,绵绵密密的,轻柔又带着点春泥的土香,在山中更是静谧宜人。
宋锦是过来卫琼枝这里用膳的,她用完善倒留下来喝了一盏茶,与卫琼枝两个人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听雨,间或说两句闲话,也是少有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