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这些事,这些事更与她无关,卫琼枝私心下是不愿沾手的,在宫里什么事都只当做没看见没听见,装个聋子哑子瞎子再出宫去,但皇后此刻无异于是在求她,念及皇后为人实在和善,卫琼枝不忍拒绝了她。
反正话她出宫后是会与庆王去说,至于庆王会不会去劝皇帝,那就是庆王的事了,这两年卫琼枝在庆王府里待着,冷眼看着也明白过来几分,庆王怕是无意掺和进去这些事里面的,当年虽然是她的失踪直接导致庆王放弃了朝政大权,但那也是庆王早已有了一些退意,这才如此水到渠成,否则莫说是走失了一个女儿,便是十个也阻不了他的野心,如今皇帝又已经长大了,庆王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自讨没趣。
于是卫琼枝只劝皇后:“娘娘也莫要太忧心了,陛下或许只是贪个新鲜,过几日想必就好了。”
正说着话,便有殿外值守的宫人匆匆进来,卫琼枝和皇后只以为是冰的事情,哪知来报信的宫人却道;“娘娘,陛下……陛下这会儿把裴大人叫到丽妃娘娘宫里去了。”
丽妃便是皇帝那位新得的宠妃,听到来人说起裴衍舟,卫琼枝嘴角一撇垂下眼去喝茶,皇后却坐直了身子。
“什么?”皇后不可置信,“裴衍舟是外臣,陛下把他叫到丽妃那里去做什么?这……这成何体统,可有人拦着?”
宫人道:“是陛下又想起了什么,便把裴大人召进宫来训斥。”
这已是常事,皇后便问:“那怎么又去了丽妃宫里,这青天白日的,陛下怎么不在紫宸殿?”
“陛下今日并未去上朝,而是从昨日午后起便一直和丽妃娘娘在一起,一直到巳时初才醒,又与丽妃娘娘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然后便急召了裴大人入宫,方才才刚刚起身。”宫人说几句便小心翼翼看看皇后的脸色。
皇后听到这里已是掩了唇,颇有些歉意地看了看身旁的卫琼枝,让她听见了这种不堪入耳的宫闱秘事。
卫琼枝已在心里算了一遍,眼下已经是巳时末了,给裴衍舟报信的一趟,裴衍舟入宫一趟,人现在已经在宫里了,刚好差不多是巳时初到巳时末的这会儿工夫,这位陛下可还真是一刻都不闲着。
在宠妃宫里召见裴衍舟,可谓是羞辱至极。
皇后又问:“那裴衍舟人呢?”
宫人回道:“还在那里。”
皇后的手紧紧握住凭几的扶手,一时沉下脸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她才对宫人道;“等裴衍舟出来,你便让他来本宫这里一趟,本宫有赏赐给他。”
宫人自然应下,这时卫琼枝却道;“娘娘,他去丽妃娘娘宫里已是不合规矩,怎么又能来凤仪宫呢?”
皇后直了直身子,道:“陛下羞辱裴衍舟,本宫不能坐视不理。陛下是本宫的夫君,夫妻本为一体,更何况是帝后,既然陛下有错,本宫作为皇后便一定要劝谏,更要尽力为他去补偿,裴衍舟没有错,却要受到这样的侮辱,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卫琼枝心下摇了摇头,皇后看起来沉稳,但遇事还是太过于稚嫩了些,连她都看得清楚的事,皇后却还执意要做,一来大抵是本性如此,刚强又执拗,二来便是年纪尚幼,不懂得圆滑处置。
卫琼枝自己本身也有一些执拗,倒是有几分能理解皇后,便也不再劝什么,只是道:“陛下此时正在气头上,若是让他知晓娘娘与他对着干,日后只怕更难办,娘娘须得小心着些。”
皇后本来打算就这么大喇喇地去请裴衍舟过来,她行得正坐得端,倒也无可指摘,听了卫琼枝的话倒是心下一惊,如果她和皇帝因为此事便有了二心,她又如何能再将他劝回头。
“那便不要声张,本宫也不便见他,只让人传一二句话便是。”皇后道。
虽然裴衍舟不进来,但是卫琼枝还是怕一会儿会见到他,便想趁着此时赶紧告退,才刚起身,却见尚宫局的林司簿已经进来。
她向着皇后和卫琼枝行过礼,才笑吟吟道:“时下并不是用冰的季节,奴婢又恐郡主要得急,便先去尚食局问了问,可巧那里倒还有,便先拿了一点过来,已经往郡主那里送去了,以后每日便由尚食局那里来为郡主送冰,倒便宜许多。”
卫琼枝向她道了声谢,便问道:“林司簿是司簿,原不该管这些,恐是我劳烦到林司簿了吧?”
“怎么会呢,雾隐之事事关重大,这亦是娘娘派下来的吩咐,”林娴卿仍旧笑着,“我们这些人都是为陛下和娘娘办事的,也不必分大小,不必分清楚是谁的活计,只有轻重缓急,只要是主子们吩咐的,便一定会做好。”
皇后听着林娴卿的话便不住地点头,等她说完之后,又对卫琼枝道:“是本宫叫她去的,她做事比旁人要伶俐些,她们尚宫又事忙,一来二去反而耽误了,不如让她去问了。”
卫琼枝便顺着皇后的话又夸了林娴卿几句,一时便赶着回去照看雾隐了。
林娴卿就在这里,一会儿裴衍舟还要过来,凤仪宫对卫琼枝来说不是久留之地。
她也没去过宣国,只是听人说起那里比大永要寒冷一些,至于到底寒冷到哪种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便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来安排,成不成就要看天意了。
尚食局送来的冰块倒是不少,卫琼枝便找了一间偏小的屋子,把雾隐和冰块都放在一起,又关紧了门窗,同时还在室内放了许多木炭来吸收水汽,因为宣国似乎还要再干燥一些。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卫琼枝甚至连皇后那里都推脱不去了,每日只悉心观察着雾隐的变化。
雾隐的衰败稍稍缓慢下来,卫琼枝可以明显看到主干那里没有枯得像以前那么快了,但问题是即便算是被她找到了症结所在,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甚至治标都没治好。
雾隐之前枯萎的情况并没有改善过来,它甚至还在慢慢枯萎下去。
如此一来,卫琼枝反而比先前没有想到办法时更急了。
同样的她很快就想到了是不是大永的水和宣国不一样,但气候可以用冰来暂时改变,这水可怎么办呢?
她可以问皇后拿点冰,但总不能让皇后派人去宣国把水取过来,就算是这样做了,这一来一去等水取回来,雾隐早就已经枯死了。
卫琼枝很少这样犯愁过,她倒说不清到底是因为雾隐养死了她就要去嫁裴衍舟了,还是因为她真的想把雾隐养活过来。
听训
◎皇后娘娘有请◎
三更之时, 林娴卿依约来到早先说好废弃的宫室。
这里已近掖庭,鲜少有人踏足,管得也要宽松许多, 听说不知是哪朝哪代一个被厌弃的妃子的居所, 不受宠了便被打发到这里住。
林娴卿到了之后等了一阵, 不久后传来了脚步声,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来人并非瘸腿。
看来来的人是蒋端玉。
很快蒋端玉到了林娴卿的面前, 林娴卿才跪下来,便听他道:“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三日前林娴卿照例见了那个瘸了腿的小太监, 但她却要求见一见蒋端玉,说是有要事禀报。
林娴卿不敢肯定蒋端玉会不会真的来见自己, 但她却是耽误不得,每三日风雨无阻, 必须要来回话。
林娴卿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说, 立刻便道:“大人要我盯着皇后, 我这几天发现了一件事,唯恐是要紧事, 并不敢与旁人去说,只能与大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