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希望也被江恪的话打碎,卫琼枝没有作声。
江恪递出一张干净的帕子给卫琼枝,指了指她的额头。
卫琼枝心里某处地方慢慢塌陷下来,江恪还是这么好,这么体贴。
“我……”她张了张嘴,“我不是……”
“你不用说了,”江恪打断她的话,唇角边是他一直以来的浅淡笑容,“我就知道,无论怎么隐瞒,还是瞒不过你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我不是什么富商之子,家乡也不在江南,而是在宣国,算是宣国的宗室,但宣国不比大永国富民强,旁支宗室也没那么金贵,我长大一些便被父亲派到大永来做一些生意,初时是为了家中的生计,后来渐渐便利用这份营生,传递着大永大大小小的消息。”
卫琼枝的面上并没有起丝毫波澜,江恪以为她会愤怒,至少会惊讶,可是都没有,恍惚间竟让江恪有一种卫琼枝是木头美人的错觉,与旁人描述她先前无异。
可卫琼枝明明已经好了,江恪忍不住便问道:“你不想说什么吗?”
“那日你送给我的那只用草编成的蚂蚱,你说你从小开始就用这种草来编东西,其他的物什我不懂,但那种草只有在京城附近及以北一带才会有,江南根本就没有,”卫琼枝顿了顿,说道,“我当时以为你只是自小走南闯北,不一定一直生长在南边。”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那个婆子随口一说的话,却一下子点醒了卫琼枝,江恪有问题。
但是她没有供出那个婆子。
闻言,江恪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我确实要把你带去宣国,而不是江南,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眼下便知晓真相也没什么不好。”江恪道,“我虽然在此事上骗了你,但对你的情意没有掺杂半分虚假,你和我一起去宣国,我会好好待你。”
卫琼枝垂下眼眸,只看见虎儿黑黑的发顶,没有回答江恪。
江恪便接着说道:“京城此时已经风声鹤唳,正因如此你父母才会将你托付给我,你若是执意要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我之所以如此急着赶路,并不是怕你发现之后逃回去,而是真的急于把你带离那里,除此之外,我私下与蒋端玉也曾有过交集,即便他早已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竟还是有意无意中流露出对你的兴趣,你要是留在京城,怕是难逃他的魔爪。”
蒋端玉早与宣国有所往来,江恪也曾私下与他交流过,但蒋端玉为人江恪实在不喜,立场是立场,可江恪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很快他便有意避开了蒋端玉。
卫琼枝点了点头:“好,我不回京城。”
言下之意,虽不回京城,却也不答应和江恪离开。
“你是在怪我隐瞒欺骗你吗?”江恪问。
“不是,”卫琼枝说得斩钉截铁,“我相信你是为了我好,但你既然有意来瞒我,也该明白若我知道了这件事,便不可能再和你走。”
江恪沉默半晌后才道:“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卫琼枝接受他不算快,可是就在卫琼枝快要接受他的时候,裴衍舟却出现了,二人之间便立刻出现了一道鸿沟,但卫琼枝不愿意再和裴衍舟在一起,江恪一直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虽然希望也很是渺茫。
直到庆王让他把卫琼枝带走。
他以为,他带走卫琼枝之后,两个人就能这样一辈子。
卫琼枝道:“江恪,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我们有缘无分,如果一开始就是你和裴衍舟在我面前,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但我们始终慢了一步,我也不会和你去宣国。”
“如果我执意要带你走呢?”
卫琼枝定定地看着他。
他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真的强迫她,那就只能说明她真的看错了他。
江恪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起来。
“我骗了你,但好在我在你心里尚且还算是好人,这很好,”江恪道,“你们走吧。”
他最后一次握住卫琼枝瘦弱的手臂,将她往外面拉,并且道:“但是你的那些箱笼我不会还给你,除了我之外也没人知道你已经逃走了,蒋端玉很快便会发现你不见,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我,让他朝我这边追查便是。”
江恪让她偷偷逃出去,为的也是能让卫琼枝顺利逃脱蒋端玉等人。
“那你……”
“我没事,”江恪笑着打断卫琼枝,“你不会去宣国,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家国陪你去往其他地方,发现你不在我这里,蒋端玉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或许那时我早就已经回到了宣国。”
“你以后还会来大永吗?”卫琼枝问。
江恪点点头:“会,我很喜欢大永,希望以后再见到你时,你过得很好。”
“江恪,你也是。”
卫琼枝忍住要落下来的泪,向着江恪走近一步,最后却还是停留在了那里。
江恪拿出随身带的银钱给卫琼枝:“快走吧,一会儿他们都该醒了,你已经离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卫琼枝把钱还给他:“我有。”
“我给虎儿的。”江恪给卫琼枝指了一条路,又给了她一袋水,“往这里走很快便有村落,你想去哪里,可以让村里的人给你指路。”
他再次摸了摸虎儿的脑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琼枝连愣怔都不敢有,也立刻转过身,吸了吸鼻子便朝着江恪所指的地方而去。
天很快就开始慢慢亮起来,卫琼枝抱着孩子怕摔倒,也不敢跑得太快,只是一路小跑着,天色亮起来,倒能看得清眼前的路了,稍微好走一些。
等道天光大亮时,卫琼枝果然看见了一个小村落,她便过去要了点热水喂虎儿喝了,并且花钱买了一点包子馒头作为路上的干粮。
虎儿跟着她大晚上不睡觉在野地里跑,这会儿已经没精打采的了,垂着小脑袋趴在卫琼枝胸口,小嘴一撮一撮的。
卫琼枝也没奶喂他,只能掰了一些馒头碎给他,还有一些从江恪那里带出来的米糕,她拿了一块让虎儿自己吃。
村里的人见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便有些怜悯她:“孩子他爹呢?”
“死了,”卫琼枝挤出两滴泪,“我就投奔亲戚去,没想到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