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他侧过头忘了卫琼枝一眼,示意她不用担心,而再看那些人时目光中却已带了漠然和讥诮。
他道:“京城我比你们熟,你们要去尽管去。”
他的话非常笃定,又隐隐带着震慑,门口这些人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已经有人道:“要不算了,她姐姐也在京城,还有些背景,何必与他们去闹呢?”
“难道就眼睁睁看她带着野男人住娘家的房子……”
“你别胡说了,没影子的事,都是那婆娘不好,没弄清楚状况就带着我们过来了,还说得那么难听。”
“其实去京城看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看什么看,要看你自己去看,去京城来回路费又多少,你难道要族里给你出钱吗?”
“对啊,而且都这样说了,还能有什么假?咱们还是少说几句吧,京城里的都是大人物,听说她夫家做生意的,万一认识个什么大官,到时候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在京城怎么办,肯定给人治死了!”
叽叽喳喳地议论一番之后,大多数人一致认为去京城查证不合算,他们本来就是来空手套白狼的,原先只看卫琼枝一个女子肯定被他们几句话吓住了,后来又出来了裴衍舟,也是不吓白不吓,若真的被他们猜中,房子或许就是他们的了。
只是目前来看没有那么顺利,那么也就算了。
最后过错了全都推到了最早来的那个婶娘身上,婶娘大腿一拍开始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裴衍舟先前还没觉得这些人可怕,见状却立刻往后,竟有些茫然,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见过这种阵仗,侯府或者其他府上的家眷,谁都不会是这样的,连最被祖母看不上的母亲赵氏都不会如此举止。
混不吝到他毛骨悚然。
婶娘已经一边哭嚎一边道:“谁让她骗我,说是男人没陪着她一起来,你们倒是说说,谁家正常太太奶奶回家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谁回娘家不想风风光光?你们,你们让她自己说啊!倒是说啊!”
裴衍舟被面前这个妇人吵得脑瓜子一跳一跳的疼,语气便更加冷淡下来,仿佛面对一个死人:“我素日忙些,不想兴师动众,也未曾打扰你们——所以又与你们有何干系?”
见裴衍舟再度开口,婶娘并不敢继续说话了,一边掩着嘴一边偷偷看着周围的人。
这时终于有个年龄稍长的男子示意别人扶起那个婶娘,自己道:“算了,只是一场误会,我们也是关心琼枝,她一直不太聪明,她父母又死得早,我们怕她被人骗了,既你果真是她的夫君不假,我们便放心了。”
卫琼枝怕裴衍舟不知道轻重,脾气上来了继续和他们杠下去,毕竟眼下他们住在这里也是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好就收,赶紧打发走这些泼皮无赖才是正经,便连忙把裴衍舟往身后一挡,一句话不说便“砰”一声关上了院门。
这次外面一声都不敢坑了,很快便传来三三两两散去的脚步声。
卫琼枝摇了摇头,对付这种人果然是你弱他就强,真拿出强硬的态度来,他们反而就没招了,不过是挑软柿子捏,裴衍舟一出来,三言两语便把他们震慑住了。
她正要进去,却看见裴衍舟还站在那里,便对他道:“进去再吃点东西吧。”
裴衍舟没有动,还是冷冷觑了她一眼。
卫琼枝蹙起眉心,很是有些疑惑起来,她又没惹裴衍舟,他这么看她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堵门的又不是她,也不是她让他出去的,早就和他说过了外面那些人行事不好,他都未必见过。
这就怪上她惹来麻烦了?还是嫌卫家这些亲戚粗鄙?
不过卫琼枝也不介意。
他不理她,那就自己一个人继续站着好了,她吃了半个馒头有些不够,方才是没心思,这会儿人都走了便可以去下碗面吃了。
本来她还想顺带着给裴衍舟煮进去的,看来这下不用了。
她便也不再和裴衍舟继续说话,转身便想走,却被身边的裴衍舟一把攫住手腕。
“我问你,你就那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他忽然问道。
卫琼枝眨了眨眼睛,慢慢才想起来方才出门前,他好像也问过类似的话。
见她不回答,裴衍舟又从唇缝中挤出几个字:“卫琼枝,你别和我装傻,你根本不傻。”
卫琼枝渐觉手腕处被他捏得有点痛,便使劲挣了两下,结果反使得裴衍舟越捏越紧。
“你放开!”卫琼枝开始恼怒起来。
“回答我。”
“好吧,你让我说,可是我又说什么呢?”卫琼枝咬住下唇,“我为什么要怕别人知道你在这里?”
裴衍舟狠狠道:“因为你不想他们知道你和我之间的过往,你觉得我……是你的污点。”
“污点?”卫琼枝忽然忍不住笑了,“裴衍舟,你何时变得那么自卑了?”
“被你逼的。”
“我为什么要视你为污点?”卫琼枝反问,“先前我不提起,是我想和过往了断,但是了断不代表否认,你难道不懂吗?”
“他们都骂到你家门口了,你还是……”
卫琼枝打断他:“我不想你出去,是想少一个人知道你在这儿便少一分危险,京城到底怎么样了我们都没亲眼见到,可若是蒋端玉查到这里来了呢?江恪那里未必能一直瞒住我已经走了,只要知道我不在宣国,根本不难想到我会回来利县。”
裴衍舟没有说话。
“放开。”卫琼枝小声呛了他一句。
裴衍舟仿佛没有力气一般,手指一松。
她说的这些,其实略想想便能想到了,但他就是要问她。
是不敢想,还是想到了却不信?
连裴衍舟自己都分辩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