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琼枝道:“有点事情,你们先进来。”
婆子们一时没动作,但里面也没林娴卿的声音,想来她也没有反对,便推门而入。
一打开房门便是仆婢的血腥味,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暗道不好,连忙往内室走去,见到床边卫琼枝站着,身上沾染着血迹,一张白生生的小脸上已有血滴点点,如坠在上面的宝石,而有人躺在地上,自然就是林娴卿。
婆子大惊,上前查看之后发现,林娴卿果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这……”婆子们指着地上,又看看卫琼枝,“这是发生了什么,林尚食怎么就死了!她是宫里的女官,也是大人的亲信,这可怎么交待!”
“人是我杀的,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卫琼枝冷笑,“你们大人尽可以杀了我给她偿命。”
婆子忙道:“哎呀,姑娘说笑了,您是大人要纳进房里来的,怎么能让您偿命,我们……我们也只是一时心急,毕竟她是女官,实在不好处置。”
卫琼枝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先坐下,歇了口气便继续道;“怎么处置也是你们的事,我把你们叫进来,是让你们把这里收拾干净,我夜里还要睡的。”
婆子面面相觑,最终道:“这自然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只是今夜睡在这里终究不好,姑娘还是换到隔壁厢房去住,有我们值夜,姑娘也不必害怕的。”
“你们守着我才要害怕,你们大人可没说要我的命,可你们却放了林娴卿进来,要你们何用?”
“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婆子也不傻,方才还担心林娴卿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不好交待,这会儿立刻就转了弯儿过来了,这幸好死的是林娴卿,要是死的是卫琼枝,她们可就完了,“我们会解决好,还请姑娘到时候在大人面前为我们说说话。”
卫琼枝没有再搭理她们,随后几日便一直歇在旁边的屋子里,没有再往这间来。
直到半月后的夜里,她再度见到了蒋端玉。
杀林娴卿也是在夜里,但卫琼枝心下却没有任何恐慌不安,倒不是她天生冷血,而是林娴卿实在该杀,杀母之仇若卫琼枝都有一丝害怕,那么她就枉为人女。
所以她这几夜都睡得很好,知道庆王妃之死真相,她心中的石头也就卸下了大半了。
至于蒋端玉先前正是用这件事威胁她嫁给他的,其实就算现在已经知道了,卫琼枝也没有什么办法抗婚,反正人已经落到他手上了,当初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逃也是不用想的,一是逃不出去,二是逃出去了就算蒋端玉没抓到她,也会去找琼叶和宋锦她们,还是会把她逼出来。
蒋端玉站在帐外,卫琼枝立刻便醒了过来,不过她没有转过身去,直到蒋端玉叫她,她才装作一副刚醒的样子。
“你把林娴卿杀了?”蒋端玉问。
卫琼枝点点头:“是。”
蒋端玉轻笑一声,并没有对此感到恼怒:“杀了也好,留着她也不过就是为了做事方便些,她从没有真正与我一条心过,若与我一条心便不会深夜潜入我的府邸之中来杀你,这样奸猾恶毒的女人,死了倒省心了。怎么样,她伤了你哪里没有?”
“没有。”卫琼枝答完便继续屏息凝神。
果然蒋端玉忽然话锋一转又问道:“你是怎么杀她的?”
卫琼枝的手心沁出细汗,即便是已经在心里预想了无数遍,但面度蒋端玉的盘问时依旧心虚得紧。
“匕首是她自己拿来杀我的,她刺过来的时候被我躲了过去,便刺歪了,匕首扎到了被褥里面,我便立刻拔了出来,然后杀死了她。”卫琼枝垂眸,“大人若不信,兴许还能找到事发时那床被褥,上面一定有匕首扎过的痕迹。”
蒋端玉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我已经去查看过林娴卿的尸首,虽然已经腐烂得厉害,我却叫人从她鼻孔中发现了一样东西。”
卫琼枝后背一阵一阵发冷,像是有一把刀在刮来刮去,却仍强撑着问道:“什么东西?”
“你说是什么东西?”蒋端玉笑着反问道。
他的面皮白皙,虽年岁已不小,却保养得当,少见上面的细纹,望之只如三十许人,此时看着他,若不知他嘴中问的是什么,旁人见了也只以为他是在与卫琼枝轻声低喃着什么话。
经过长久的沉默带来的寂静之后,卫琼枝才咬了一下下唇,轻声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蒋端玉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她的侧脸,一字一句说道,“是雾隐的花粉,你摘下了雾隐的花蕊又取下花粉,然后自己悄悄藏了起来,林娴卿刚好撞了上来,你便在她动手之时把花粉扬到她脸上,使她浑身瘫软不能再动,这才能顺利把她杀了。”
卫琼枝听后没有再说话。
果然还是瞒不过蒋端玉的眼睛。
“回答我,你是不是已经与裴衍舟见过面了。”
卫琼枝侧过脸去。
蒋端玉的话如毒蛇吐信一般:“裴衍舟从庆王那里拿到了那枚兵符,我一直以为他知道你在我这里,还是会来探探情况,没想到他直接就去了边关调动兵马,并且还在沿路途中告诉百姓雾隐的危害,使得我与宣国的交易毁于一旦。一定是你告诉他雾隐的事,所以他才会知道。”
卫琼枝忍不住啐了一口:“你不喜兵祸,可也不该与宣国沆瀣一气,坑害大永的百姓!”
“你懂什么!”蒋端玉忽然喝道,“人生来本就多艰苦,我给了他们抛却烦恼的机会,又帮助他们远离了战火,他们该谢我才对!”
“你不要再为你的自私找任何借口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救他们,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卫琼枝咬牙狠狠道,“你的所作所为只会使他们陷入更可怕的境地,国破家亡是连我懂的道理,以你的学识才能你难道会不懂吗?”
但卫琼枝的斥骂在蒋端玉的耳中就如同风吹过一样,他不为所动,虽刚刚也被卫琼枝有所激怒,但旋即便镇定下来。
他挑了挑眉道:“裴衍舟的兵马很快便会抵达京城,我与陛下手中只有几万禁军,其余兵马并不一定会听从我的调遣,我此番是特地来京城接陛下前往行宫再做打算,今晚就走,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卫琼枝只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见不到他所以失望难受了?你别想了,一到行宫我便会正式纳了你,就算裴衍舟来了,你也已经是我的人了。”蒋端玉道,“还有你和裴衍舟生的那个野种,想来你口中交托给值得信任的人,也一定是裴衍舟吧?是我当时没想到,还有什么能比他的亲生父亲更值得托付的呢?”
卫琼枝闻言偷偷松了一口气,蒋端玉以为是裴衍舟带走了虎儿,那么琼叶那边暂时就是安全的,显然他没想到虎儿会在琼叶那里。
好在时间已经不允许蒋端玉继续说更多的话,他把服侍的人叫进来,自己便先离开了,大约才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的,卫琼枝便被带到了马车上。
其余行李一概不在她身边,只有早先已经做好的那身嫁衣和那套头面锁在了箱笼里,跟着她一起。
陛下
◎一身血红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