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皱白的塑料袋,从永兴的大门口摇摇晃晃,一路飘飞到周严海的脚下。
个把月的时间,里面就空了。工人连带着管理员,把里面堆置的电线搬的搬、抢的抢,没来得及用的几百箱塑料粒子也偷全了,警察来都管不住。一名心理素质差的厂长,拿根电线将自己吊死在车间门中央,这才止住了哄抢,没人敢再踏进去半步。高悬的尸体,爆凸的双眼,他们真的幻想此人会到梦里索自己的命。
周严海从裤袋里摸出烟盒,点上一支利群,手中的蜡黄色信封变薄了点,这次领到的工资又少几张。厂里给出的说辞是统一放到过年的时候奖金发放。他吐出团烟,低头看了看还停留在脚下的袋子,再猛地复吸一口,心里揣着闷气走了。
也不清楚是哪里学校起的头,现在连初中生都要全体参加这次秋游远足,说是秋游远足,但远足占了大半。除却糊里糊涂刚升到初一的萝卜头,初二跟初三合并一起走,出发日就是明天。
周越回到家,等开饭了,提出要求,“明天白天要去远足,姆妈,帮我包两个饭团,路上吃。”
平日里,方梅叨叨她两句,小姑娘花头多,便会给她准备好东西。今天她好像没听到女儿的话一样,搭也没搭得夹菜吃饭。方梅刚数过老周交上来的工资,同上个月少了几张,知道原因后,眼皮跟着跳一下,现下用饭也有点魂不守舍。
周严海见老婆没回,便开口,“我来包好了,要爸爸再给你点零花钱哇?”
“零花钱不用,我有的。”周越以为方梅是因为她麻烦自己而不开心,没了解其中真正的原因,也不好意思再讨钞票了。
担心白天可能落雨,她还是往包里放了把伞。集合点是在操场,天气还算好,不冷不热。几百个人按班级分成两列,一列男一列女。初三先出发,两列并排靠右上大马路,低年级的跟在后面。
每队领头的是班长,手里还拿着旗,旗面都是自己班级设计的,有各班的特色,班主任留在队末。周越用地上捡的木棍,挑出嵌在鞋底缝中的跑道煤渣,终于自在点。
有部分人因为不用上课,路上叽叽喳喳讲了一路,但另部分人烦路远走得累,也埋怨个不停。周越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种,沉默地跟着前面女生步伐,她被安排在第二个。
快到了的时候,抬起头,才发现前面的队伍末尾是熟悉的身影,恰好是佳阳的班级。迈过桥就是片草地,不论开始有人的嘴有多硬,一趟下来,每个人都选择吞下自己的话,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
河边的水泥地,每隔约四五米架个土灶,铁的,上面都放了口大黑锅。边上是码好的柴火条,用来烧野米饭。
分好各班的灶,班主任就开始往锅里倒色拉油炒料,两三个同学往灶肚里扔木柴。几位男同学越烧越来劲,止不住地一段段往里扔,火舌往外舔,差点焦糊,被赶走换成女生。
远足比周越想象中的更为口干,包里的饭团还没吃,她准备拿出来的时候,发现饭盒底部压了张五十,应该是周严海塞的。
布包好的饭盒是温热的,两个饭团被分在不一样的小袋里。佳阳班上的饭早早烧下,他就坐在草地上,周越看过去,视线便马上交汇。
她没想到这里会提供午饭,两个饭团显得有些多余。
大家觉得土灶新奇,都凑在一起围着看,没人注意零散几人往哪走。周越手中握着那个多余的饭团,向他走近。
佳阳接过来,说声谢谢后,没推脱客气,咬上一口尝起来。饭团里面掺了火腿丁跟炸过的脆油条渣,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