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都是一个村的,都是熟人,差不多都沾亲带故。
这样的场景路圆满早就习惯,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就如路圆满跟王丽说的这样,路家河人以前是靠种地为生的。北方气候条件不好,一年只能种一季庄稼,其余时间就干待着,饿不死,但也不富裕。前几年政府大力发展it电脑产业,发展西关村,占了村里的耕地,给了极为丰厚的占地补偿款,村里头这才富裕起来,村人兜里有钱了,就更有闲心在街头闲坐拉家常。
“路老师,路老师。”
在即将走出村口,已经看到农业银行牌匾时,路圆满听到了这声带着浓重口音的叫喊。她停下脚步,转头,就看见一个四十岁往上,干瘦,身量不算太高,穿着老旧土气的女人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见到路圆满停下来,那女人脸上带出喜色,加快速度跑过来。
长了不少皱纹的脸上露出谄媚之色,还没站稳就气喘吁吁说道:“路老师,我老远就看见你了,赶紧来追你。”
她身上呼呼的热气直往路圆满身上粘,路圆满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很是嫌弃的说:“刘秀英校长,你好歹是一校之长,能不能有点为人师表的派头?至于跑成这样吗!你又不是没我家电话,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哪儿?”
刘秀英嘿嘿,嘿嘿地憨笑两声,说:“我着急,一下子没想到。”
路圆满瞧她一头一脸的汗,泛黄发黑的脸上都显出红晕来,嘴唇干得皱在一起,瞧着可怜兮兮的,虽然知道她找自己就没好事,但还是问:“找我什么事儿?”又瞧着两人还站在大太阳底下,便紧接着说,“去农行里面说。”
说着自顾自的往农行里面走,刘秀英赶紧抬步跟上。
这个时间农行里办业务的人不多,顶棚上几个吊扇风力很足,从炎热的外面走进来,一下子便觉凉快了许多。路圆满指指一旁的饮水机,“你先去喝点水,我先把钱存上去,等下再说。”
刘秀英笑呵呵地连连点头,“好,好,你先去办正事,我不着急,不着急的。”
一副窝窝囊囊、唯唯诺诺又讨好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上!
路圆满脑子里再一次涌入“误人子弟”这四个字。
刘秀英,今年44岁,湘南人,据她自己说是初中学历,路圆满对此存疑,在老家当过10年的民办老师,现任青苗打工弟子小学校长,据说是因为教育局的领导卡着她不给转正才索性不干了来的燕市,这点路圆满也存疑。
空出个窗口来,路圆满赶紧上前,她每个月都得来存几次钱,跟农行这几个柜员都比较熟悉,跟她开玩笑道:“大款,又收房租了,这次要存多少?”
路圆满笑了两声,将双肩包里的用黄皮筋捆好的钱一摞摞掏出来往柜台里头塞,说:“什么大款啊,别瞎叫,就点小钱。存2万整,剩下的零头给我剩下就行。”
路家算是银行里的存款大户,虽然这些钱数起来麻烦一些,柜员也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颇有经验地将一捆捆的钱拆出来,将面值不一的钱分开摆放,很快便数好,给路圆满汇报了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和路圆满台账上
的算出来的总额相符。在单据上签好字后,将银行卡和剩下来的三百多块零钱收进钱包里,跟柜员道了声谢“谢了,回见”,回头便看见刘秀英端着个一次性纸杯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把双肩包往肩膀上一甩,也去饮水机那接了杯冰水,隔了个位置坐到刘秀英旁边,“咕咚咚”喝完了一杯水,“说吧,又是啥事?”
刘秀英揉捏着手里的纸杯,讨好地笑着说:“还是想求你,再给我们三年级的学生再上两节音乐课。”
路圆满眼睛瞪圆,“怎么还缺音乐老师?不是给你出主意,让你去找燕市师专合作,找在校学生过来吗?他们需要积累实践课时,你正好给提供实践机会,双方各有所需。这些师专生不比你们那几个初中不知道有没有毕业的老师强多了,还不用给工资,多好的事儿?饭都喂到嘴边了都不知道吃是不是?”
路圆满语气着实不好,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是在银行大厅,得肃静,她就嚷起来了。
刘秀英却一点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继续讨好的笑,用她那实在费劲的普通话慢慢地说:“路老师,你别生气,我按照你说的去了,找了燕市师专就业处,就业处的老师没听完我说完,就找个借口把我打发走了,再去,老师就不见我了,我也在学校里找了同学们私下里问了,他们也都不理我。
路圆满是连蒙带猜才算理解了刘秀英的意思,听她说话实在费脑筋,比零毛零分地跟租户算电费还烦人。
“咱们国家早就在推广普通话了,也规范了老师上课必须要用普通话授课,你这位校长同志,在燕市这种全员普通话的语言环境里却连却基本的普通话都说不好,你们学校的教学水平可想而至,也难怪就业处的老师不愿意搭理你!”
路圆满说得自己气呼呼,看着刘秀英一点都不生气的脸愈加生气,又接着说:“你们以前音乐课不都是直接教孩子们唱流行歌曲吗,接着教好了。”
刘秀英听路圆满不再揪着师专生的事情数落她了,连忙回答道:“现在这孩子不好……咳咳,都聪明,学生说老师教的不对,跟广播、电视听到的不一样,跑调。路老师啊,你就给上两节课应个急,不,就给三年级的孩子上一节就行。”
路圆满:“不去,我不会弹琴……你们也没琴可弹
,也不会唱歌。我给你们带过语文课、数学课,自然课……现在连音乐课都找我了,你可真是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刘秀英连忙说:“路老师你会简谱,唱歌也好,弹琴也好着哩!”
路圆满朝她翻个白眼:“你这话说得亏心不?”她把手里的纸杯放到两人中间的椅子上,伸出右手,让刘秀英看,说道:“你看,我这是弹琴的手吗?”
路圆满身高168,身材匀称,不算瘦,但也绝对不胖,却长了一双小肉手,短短胖胖,伸出来,有四个很明显的肉窝窝。
刘秀英看着她的手,蹭蹭自己干巴巴麻麻咧咧的手,不由得夸奖起来,说:“咋不是弹琴的手?不光是弹琴的手还是聚财的手,长这样手的人都有福气,怪不得你家那么有钱,都是你带来的福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呲哒、讽刺,刘秀英还这么笑呵呵地,路圆满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将手收回来,说道:“我在燕市师专学的是语文教育,音乐课只是选修,唱歌都良掉,再说你们学校那家手风琴,我实在不会有弹,肯定教不了学生。这样吧,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找住我家3号楼203那位姓谈的小姑娘,看看她能不能帮忙,她是正经音乐学院毕业的。”
这个主意让刘秀英更加为难,搓搓两只手,又涎着脸对着路圆满,“路老师你能不能……”
“不能!”路圆满斩钉截铁地堵住了刘秀英即将出口的话,站起来拍拍刘秀英的肩膀,说:“刘校长,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我得回家了,回见了您!”
路圆满拿起自己放在空座上的纸杯扔进垃圾桶里,甩起双肩包,说走就走。
“路老师,等等我……”刘秀英有点着急,但看着手持电棍在大厅里来回溜达的保安,将喊出来的话吞了回头,朝着保安笑了下,轻手轻脚地快步往出走。
走出门口,已经不见了路圆满的身影。!
一家三口
路圆满抬抬手腕,看了下时间,快5点半了,进了村口后便沿着大路走,先去了自家的圆满小卖部。
自家住的这栋是编号为1号的出租楼,在母亲何秀红女士的英明决策下,在沿街位置盖了一溜的门面房,分别出租出去,开了一间菜门市,一间二手电器,剩下一间自己留下开了间小超市,主要由父亲路志坚经营管理。
路志坚同志正跟着两位老哥们在窗跟底下阴凉处下跳棋。路圆满走过去叫了声:“五叔,大河叔,爸。”
这两人一个是本家隔了好多房的叔叔,一个是路志坚同志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是从小看着路圆满长得的,熟得不能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