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静默着,何沉深呼一口气,声音极低:“殿下,其中一人是裴昭。”
他话音落下,萧翊已垂眸凝视着身,下的方柔。她仍保持着熟睡的姿势,可长睫却极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她的呼吸绵长,可这一丝动静却被萧翊轻易捕获。
他敛眸,忽而抬指抚上她的发,方柔一动不动,仿佛睡得格外沉。
萧翊的嘴角闪过一丝冷嘲,他温柔地轻抬起她的脑袋,拉过软垫给她枕上,动作轻缓地站起身。
何沉诧异地望向萧翊,却即刻会意他的眼色,忙俯身出了殿外。
萧翊徐步跟上,临到门边,又侧身回望向方柔,她安静地睡着,萧翊踏出门。
何沉已候在院内,萧翊一步不停,一直走到书阁,不待何沉有动作,他已推门走了进去。
萧翊坐于案后,伸出手,何沉已将名册递了上去。
他粗略扫过,在名册最后见着了裴昭的名字,旁边加盖了流放营士官的印鉴,不是伪造。
萧翊冷笑:“你信么?”
何沉面无表情:“属下不信。书函所写,这三具尸体被拖出来后已面目全非,一切太过巧合。”
萧翊合上名册,“去查清楚。”
何沉领命,随后迟疑了片刻,又道:“殿下,珍嫔求请入乾康宫照料圣上。她已在乾康宫外跪了两日,您看……”
萧翊微微蹙眉,半晌才道:“皇兄如何了?”
何沉:“冯淳安每日在宫内打点,圣上已能言语,但尚不能落床行走,秦居士送来的汤药每日都在服用,其他一切如常。”
萧翊颔首:“让她去吧,把公主也一并带去。”
何沉稍怔,随后奉命离去。
萧翊的视线再次落在书案上,他捏起名册,凝视着裴昭的名字,长叹了一口气。
他独自在书阁坐了许久,平复了心绪,这才回了正殿。
方柔换了个睡姿,面朝里,腰上搭着他那件外袍,远远瞧着凹下去一片,令萧翊见了心浮气躁。
他慢慢步至榻前,这才察觉出不妥。
方柔整个人太过紧绷,像是为了维持这安稳的表象克制着情绪,由此反倒过于明显,能让人轻易看出不对劲。
萧翊拿开长袍,手掌抚着她的肩,“既已醒了,为何不回里屋接着睡?”
方柔仍没有动,眼眸止不住地发颤,萧翊默默在榻边坐下,伸手搂起她,将她拥入怀中。
方柔身子一僵,终于有了些反应。
萧翊的五指没入她的长发里,绞起,松开,细嗅她发间的幽香,一点点落下,鼻息拍在方柔的颈间,他克制了太久,忍耐了太久。
今夜算传了个好消息,起码,无论方柔信不信都好,面上已是定局。
他轻轻吻着她的脸,碾磨她的唇,逼迫/她发出声音。
吻得轻,复又咬得重了些,直到方柔终于睁开眼睛,一片水雾藏不住。
萧翊的心忽而被刺了一下,那根消失许久的刺像是忽然又长出来般,又照着旧疤深扎入内,越长越深。
他托着方柔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阿柔,你和他不过寥寥数月。”
“这段日子我依着你,惯着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阻止。你对我摆冷脸,不与我说话,我都可以忍受,我知晓你需要时间。”
方柔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她克制着心头的那阵恨,只怕自己稍稍失态会再抬手给萧翊一个巴掌。
如今她对他只有这一份冲动。
萧翊终于分开纠缠,他按着她的肩,目光恳切:“他能给的我都会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阿柔,你看着我,我帮你忘了他。”
方柔再忍不住,她耗尽了全力,不去想方才听到的事情,不去看萧翊充满期盼欢欣的脸,她不与他对视,紧盯着萧翊的衣襟,去看那抹金边纹路,眼睛却疼得发胀。
直到萧翊说,要她忘了裴昭。
方柔从唇中挤出一丝冷笑:“萧翊,你害死了他,你手上又沾了一人的血。”
萧翊一怔,没想到时隔这样久,方柔再次与他对话,开口便是一道冷冰冰的宣判。
“怎么?你觉得只要你没亲自动手,他的死活就与你无关是么?”方柔挣脱他的怀抱,光着脚下了软榻。
她的脸色满是愤怒,是与当初在西辞院和他争吵时截然不同的愤怒。原先她的表情会带着些委屈和难过,而现下,只剩下怒和怨。“你有什么好,你给了我什么?”
萧翊的心口猛地被撞了一下。
“我要自由,我要轻轻松松地过日子,你给我了么?”
又是一下。
“你给我的只有强迫和霸道,你拿什么与他比?床上那点事么?你怎知裴昭不如你?”
萧翊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
这积压了月余的不满和忍耐,终于因这一句话顷刻决堤,她又提起了他心底那根刺,久久不愈,反倒变本加厉。
“住口!”他大步向前,方柔却抄起一盏琉璃灯,狠狠地砸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