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沉喉结一动,翻过一页,继续:“……裴昭往往先问方姑娘想吃什么,再做决定。若方姑娘吃得开心,他下次还点,若方姑娘吃着皱了眉,这样食物就再没上过桌……方姑娘有时喜欢古怪玩意儿,裴昭照单全收,两人时常上当,但方姑娘每次都笑得很开心……”
萧翊终于忍不住:“停。”
他站起身,伸手抽过小册,徐徐翻了几页,俱是些他看了怒从心起的点滴。
纵然萧翊不想承认,可他心知肚明,他与裴昭完全是两种人。
他没追过姑娘,以往都是被人暗投好感的那方,他起先对情爱不感兴趣,从来也没想过要怎样令对方开心,如何叫对方感到舒服。
他自认为两情相悦就是自发而直率的,一如他对方柔,也如方柔对他。
这些小手段,像是在索求某种恩赐那般,令他觉得格外陌生。
而今看来,又是他误会深了。
萧翊看得越来越慢,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重,他蹙眉,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折起了那册子。
他望着面前堆叠的细节,登时颇感头疼。
何沉悄悄打量着萧翊的神色,斗胆:“属下无能,不得替殿下分忧。不过,李公子和小侯爷入世早,殿下不若请他们……”
话还没说完,萧翊睨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他们惯常去的都是些什么地方,孤与阿柔难不成是恩客与花魁的关系么?”
何沉自知失言,忙埋头认错,心道自己一时大意,马屁拍到了大腿上。
一息沉默后,萧翊缓声:“她既然喜爱外出,爱吃新鲜,就从此事做起。”
何沉不敢再搭话,默默应下。
方柔今日的好心情持续到深夜,她许久没再这样踏实地独自睡下,萧翊今夜迟迟未归,她让春桃灭了灯,拉了床幔沉沉睡去。
可她如今睡眠浅,迷迷糊糊当中,只觉小腹温热,她意识沉浮,很快知晓是萧翊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她的小腹,那里仍然平坦光滑,暂未显示出这条生命的轨迹。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里,鼻息直往她发丝里钻,方柔不适地动了动身子,他却将她搂得更紧。
方柔默默叹息,但强烈的困意袭来,她没力气与他周旋,闭着眼再次入梦。
翌日清晨,方柔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侧异常的烫。
她原本就惧热,有孕之后更因体质变化越发明显。她稍稍一挣,拢着她的手臂却紧了紧,她微怔,今日萧翊居然仍没起身上朝。
她抬起手,想拉起萧翊的胳膊,语气里有些不满:“我热,你别这样。”
萧翊的力气霎时就松了,可方柔仍被她环抱着,手掌又覆上了她的小腹。
她无奈地皱起眉:“你这样我还是热。”
萧翊在她颈后深叹,粗重的鼻息落下,这才侧过身,平躺在床上,让方柔得以喘息。
她半撑起身子,鬓发竟已染了层薄汗,她无意识地揭了揭单衣散热,那轻薄的白纱晃动,丰腴隐现,直落入萧翊的眸中。
他忽感口干舌燥,喉结轻动,忽而捉住方柔的手。
方柔一怔,面色闪过些许惊惧,她缩了缩身子,往后挪了几分,警惕地望着萧翊没说话。
萧翊只是凝望着她,面色有些古怪,掌间越来越热,像是要烫进她的皮肤。
方柔嘴角微动,不敢贸然说话。
萧翊手里的力道重了些,方柔拧眉,忽然被他拽了过去,身势不稳之际又被他轻轻托住,脸贴在他的怀中,他只是搂住她,手指轻梳她的乌发,终于克制了念想,沉下心来。
“起身梳洗吧,待会儿我带你出宫。”
在方柔惊疑不定之际,萧翊已抽身落了地,披着那件宽松的袍子转身去了浴房,方柔不解,为何他隆冬大清早的竟还有兴致洗沐?
可她方才被吓了一跳,此刻心跳极快,也不敢再耽搁,忙落地叫了春桃进屋。
方柔甚至因此忽略了萧翊方才说的那句话,直到她独自坐在桌前用早膳,神思落地,这才幡然想起。
她一时间摸不透萧翊的心思,捏着勺子兀自思量,没察觉到萧翊已走到她身后,抬手握住了她的五指。
她一颤,勺子没拿稳,幸好有萧翊的手把控着。
萧翊却道:“你早晨不是爱吃咸口么?”
他撩袍坐在她身旁,阿妩及时乘来了一碗清粥。
方柔点了点头,只觉古怪,又一时无法细想,顺口道:“今日想吃点甜。”
萧翊低笑:“好,我记下了。”
方柔停了动作,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他心无旁骛埋头喝粥。
只觉萧翊来者不善。
◎你想离开王府么?◎
临近除夕贺春, 天时越发冷了。
暴雪天不再那样频密,京都近来日头好,艳阳高照,气候舒爽, 百官尽叹瑞雪兆丰年, 萧翊向来不将他们的阿谀奉承当回事。
今日不行朝会, 自他摄政以来,这还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