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诸事他皆不过问,虽萧翊仍主动与他禀报,但无论大小事,统统一句阿翊拿主意便好,这样打发回去。
萧翊如若不闻,依旧如期回禀,皇帝当然也只是嘴上说说,该听仍在听。
太后多次劝皇帝重掌朝政,撤了萧翊摄政王地头衔,可他只是笑笑,回绝得很干脆。
如此相安无事,一直过了大半年。
萧翊今日踏入乾康宫时,正巧淳宜随珍嫔外出赏秋,淳宜闹着要萧翊陪她一同去,被珍嫔拉走,说误了皇叔正事该打手板。
萧翊摸着淳宜的脑袋,只说晚些再陪她。
进到殿内,皇帝正坐在软榻逗鸟,取了些干净的水,一点点捧在掌间,逗那小画眉前来手里啄饮。
萧翊站在他身后:“皇兄。”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开眼笑让他先坐,全副心思仍放在那画眉上。
萧翊端起手边的茶,慢饮道:“李明铮行将回京述职,这些时日他在云尉营办差,还算得力。一众叛军皆有安置,丘城风平浪静,兵部协同内阁修了奏疏,拟定了几名主官人选,还请皇兄过目,与臣弟一同定夺。”
皇帝笑:“阿翊决定便好,你曾在云尉营查探过,内情比我要清楚许多。”
他终于将那画眉放下,却并没将它关回笼子,任它在外跳跃。说来也奇,那画眉却并没飞走,只好奇地在他手边蹦蹦跳跳,不时发出清脆的啼叫。
萧翊看了几眼,又回转了视线。
皇帝顺手拿了张帕子,擦了擦掌心的水渍,这才在萧翊身边坐下。
冯淳安上前看茶,皇帝慢饮,赞叹几句,心情似乎格外好。
萧翊忽而蹙眉闭了闭眼,抬指在眉心按揉。
皇帝好奇地望了过去,关切道:“昨夜熬得晚了?”
萧翊一叹:“是阿柔睡不好,想是临盆在即,身子越发不妥帖。”
皇帝了然颔首,放了杯子:“找太医院瞧过么?”
萧翊点头,只说并无太大作用。
皇帝:“我忽然想起,早些年珍嫔怀有身孕之际,也如方氏那般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当时太医院也束手无策,还是母后传来秦居士入宫请脉,另配了几副药膳,她喝了倒有奇效。”
萧翊闻言,抬眸看向皇帝,忽然有了兴趣。
“那药膳中最主要的一味产自颂余,只可惜秦居士如今不在京都,否则叫他给王妃开方试试倒也无妨。”
萧翊眸色一沉,静静地望着皇帝并未言语。
他察觉出皇帝此言并无深意,不像在试探他的心思。
皇帝顿了顿,又道:“不过颂余今年派了使臣前来纳贡,或许可直接传人问问清楚。颂余历来以女子为尊,女子免不了生育养胎,想来她们精通此道,说不定也能缓解王妃的痛楚。”
这番话倒说中了萧翊的心思,一切能让方柔好受些的法子,他都愿意尝试。
他只默默应了一声,说了句感激皇帝的话语,这便亟不可待地请了告退,赶着回景宁宫做下安排。
何沉领了吩咐前去颂余行宫请人,萧翊独自回到景宁宫,恰好逢上太医院来人例行请脉。
方柔斜倚在软榻闭目养神,眉宇间满是倦色。
凌太医亲自看过,并无大碍,只说临盆在即,估摸也就在这几日,最晚不过寒露,待平安生产后,一切不适之症都能得以好转。
方柔今日难得闹了些脾气般,低声怨了一句:“我还得忍上这样久,心里实在不痛快。”
太医只得不痛不痒地关切几句,并无实质作用。萧翊在屏风外听得分明,心中那阵焦虑再度席卷上来。
不待太医提箱子出来,他已大步踏进内室,:“凌太医,当年珍嫔娘娘怀公主时,是否也与王妃症状相似?”
凌太医忙行礼,又道:“禀殿下,当年珍嫔娘娘的主事医并非老臣,但印象中,珍嫔娘娘似乎也并不安逸。”
萧翊颔首,“后来如何解决,你可有印象?”
凌太医答:“据说是用了一味颂余出产的药。”
萧翊没再说话,挥退凌太医,缓步走到方柔身边。
她仍闭着眼,身子软得像某种小动物,就这样斜斜地倚靠着,宽大的衣袍遮挡了她隆起的小腹,不仔细看,只觉她仍与闺阁少女那般并无区别。
萧翊抬手轻抚着她的额头,方柔轻轻叹了口气。
二人一时无话,萧翊盯着她的小腹,想要抬手覆上,却又怕肚子里那位闹腾起来,惹得方柔更加不适。
他坐上软榻,轻轻将她揽进怀中,细声安慰:“皇兄说了个管用的法子,我已安排何沉去请人。”
方柔本想说人人都这样讲,无论是太医还是接生嬷嬷,来看过问过,给了不少主意,还有些偏门的法子,方柔起初不敢试,最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统统无效。
可她累得不行,索性不与萧翊争辩。
也正是二人安静相对之际,何沉的声音越过了屏风:“殿下,人带来了。”
方柔这才微微睁开眼,见外头站了三人,何沉身后的两人她瞧不清楚,认不准。
萧翊将她扶起坐好,下了软榻,命春桃进来伺候,他缓步走了出去。
春桃上前,低声说:“姑娘,外头是颂余国的使臣。”
方柔讶然地看她一眼。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吉古丽,她向萧翊行了礼,二人说了几句,听着像在问颂余土产,后不知怎么又说起了当地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