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北山不给人当小弟以后很多年没这么狼狈了,昨晚你连条毯子也没给他盖上。他坐起来喝了剩的半瓶矿泉水,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了,怎么还给老公扔沙发上睡了?半夜没人陪你你睡得着啊?
不说还好,一说你就想起来上次他没陪你睡还是因为前男友的事儿横在中间。一刺未除又添一刺,你心下一时恼得不得了。
董北山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还说:睡得腰痛膀子疼的,来给哥按按。
你冷冷站住脚:“我这儿的沙发哪有别人屋里的床舒服啊。”
“别人什么别人?”他看你连碰没都碰的燕窝,宿醉之后实在是饿了,端起了刚吃一口,就听见你说别人。
男人可真会拿自己喝断了片装傻,昨天都和人搂搂抱抱到门口了,今天张口就是,别人什么别人。
“别人,别人就是别人,别人哪里都好,会跳舞,水灵,炖的燕窝也合董老板心意。”你夹枪带棒地说。
“越说越没边儿了。”他站起来,想抱你入怀,哄哄你。可你嫌弃他身上的酒味和与别人的搂抱,推了他一下,说,别碰我,你去找别人,你走你走,你现在就走。
“我走,我走去哪儿,这是我屋,你让我走去哪里?”
董北山说得倒对,这东叁省都是他的,他走去哪里?
“行,这是你的屋,不是我的屋,我走,我走行了吧,我不在董老板面前碍眼,我给新人腾地儿。”说着你穿着小白裙踩着拖鞋,就打算往外走。
董北山宿醉还晕着,就是下意识地拉住了说你别走,我走,我走。
你看着门开上又关合,对流的冷风吹进屋里,更吹进了你的心里。
这份瞬间刺骨的冷倒是吹得你头脑冰凉雪亮,你抓起他的大衣和围巾,又开了门,塞进站在门外的他的手里,嘴上还不饶人说了句,“别着了凉,耽误找新人。”
你跟了他这么久,把他拒之门外还是第一回。董北山是真的头痛,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又觉得你是真生气了。董北山一个人到了餐厅准备喝点儿热茶热水,吃点儿热汤热面,用完早餐开了个新房间,不欲回去惹你气生。他洗了澡又喊了松骨的师傅,在卧室里给你堂姐夫金颂打电话。
董北山自去舒散,你一个人拉着窗帘在房间生闷气。客房部送来的午餐一口没动,就摆在桌子上任它们凉下去。你昨夜没睡好导致现在身上哪里都不舒服,起来觉得头晕,躺下又乏力,正心里有火的时候,有人来了电话。
你抓起手机看见陈姝的名字,委屈地接起来喊了一声“姐”,刚想说话就发觉那头是男人焦急的声音。
“小妤啊,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不在董哥身边?”
电话那边是陈姝的老公,你的堂姐夫金颂。他仗着自己连襟的一点身份水涨船高,过去随大流喊的是“董爷”“董老板”,现在也能跟董北山身边亲近人一样喊一声“董哥”了。
你被他发问的懵了,支起身子说:“没有,我…他…”
但金颂的发问也不是要你的回答,没听你说话就劈头盖脸提高了音调:“你这就是任性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姐怎么嘱咐你的?要听话!听谁的话?不是我俩的话,不是你爹你妈的话,你要听他的话呀!你还反客为主了是不是?是,你脾气倔我知道,可你对着谁发脾气都行,你怎么能对董老板发脾气?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吗?我和你姐刚才有多担心?你姐还怀着孕呢!董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他都不用打电话,咱们家今年的买卖都得黄一半!吃进去的钱就都得吐出来!明年就更不用寻思了,咱们家还指望着你给说两句话呢,你倒好……”
你听了一半就支持不住地躺下去。手机没有开免提,但你仍然清楚听得见每一个字。
他的话终于被打断,陈姝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过来:“小妤啊,小妤,姐姐跟你说话……行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吧……喂小妤啊。”
你闭着眼睛,手指在被单上划拉着:“大姐。”
“诶诶,小妤,有什么事儿跟大姐说,怎么了,是身上哪儿不舒服了还是怎么,是不是要来事儿了心情不好啊?”
“不是……都不是,”你咬着唇,委屈的眼泪掉下来,你抽噎着说:“就是昨天,他喝了酒回来,是有人送回来的,当着我的面,他还、还摸了人家的脸……我、我……”你哭得倒不上气。
你能听见电话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陈姝声音也不再小心翼翼的:“哎呦傻小妤啊,我的妹妹,这种事儿算得了什么事儿,也值得你从昨天气到现在。你怎么跟董哥说的?”
你咬唇:“我没跟他说,我把他……我让他去别的地方睡了。”想着堂姐怀孕,你究竟把那句“赶出去了”藏下没说,但结果似乎区别不大。
陈姝炸了:“什么?你主动让他去……陈妤!你可真行!真有你的!你这脑袋怎么长得!你连他摸人家的脸你都不愿意,这会儿把人推别人床上你就愿意了?”
电话又被金颂抢过去了:“陈妤,没有这么任性的,你这不胡闹吗!你赶紧,赶紧去——我打电话问问在哪个房间,你赶紧现在就去给人家道歉!别董老板宠了你几天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己是谁!记着点儿你自己的本分!”
还没等你说什么,电话又被抢回来苦口婆心:“陈妤你不能这么耍驴脾气啊,给台阶了你就下来。他肯定说了我喝多了我没注意,你就说那下次喝多了我去接你好不好,还难不难受我给你按按吧——你得有句人话啊陈妤!”
你难受得用手指摁着太阳穴:“他没说……他都不记得昨天的事儿了。”
陈姝厉声打断你:“不记得了你更不应该提!你提起来了万一他要见见昨天把他送回来的人呢?人家年轻漂亮又不吵不闹,万一他喜欢上了把人带回去,你怎么办!陈妤我告诉你,你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坟哭!”
你侧躺着,手机摊在一旁,头发散了满枕。闭着眼睛,鼻尖红红,泪水顺着脸侧往锁骨下淌。任是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我见犹怜。
电话被金颂夺走:“大姐夫可能说话不好听啊陈妤,但你好好想你都多大的人了,家里可都指着你呢。咱家虽说有一些条件,你们姐俩儿也好,现在供得起你念书,往后出国也不是不行,可是将来的事儿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是不是?你姐姐姐夫不会害你,你能从人家手里得着多少都是你自己的,还有你爸你妈的,我们终究只是外人,能沾上你什么光,说话都是为你好……”
陈姝又接过去,这回是她在电话那头哭了。
毕竟你是她看着长起来的妹妹,从小就招人疼。长大了无奈去过这种日子也有种种难处,陈姝不是不知道情人难做,也知道这种关系不比夫妻之间,深了浅了高了低了总有说不出来的苦楚,但她此时此刻仍然逼着你,要你一个答复:“陈妤你跟我保证,快点儿,大姐现在不能生气,你保证好好的,行不?”陈姝擦掉眼泪,鼻塞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也哭了,你说,我知道了,姐,我好好的。
电话撂了,手机发烫,你哭得喘不过来气,没有声音。
谁都要来压你,谁都能说你一句。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有软有硬连消带打,你被夹在中间压得好难受。
宝石珠链抓在手上,映得满腕碧滢滢的蓝。你的风光随时变成你的枷锁,可你就是不想低头,你就是不要低头,你不能接纳,你不要改变。
你做不到跟别人分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