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今晚的夜没有月光,连星星都黯淡于云层后,一片死寂的暗沉甸甸垮在人的心上。这样的夜,向来让不少踽踽徘徊在绝望和希望狭缝中的人,悄无声息的堕落或是陨落。
季时临拉了张椅子坐在病床旁,他翘着脚,拿着平板倚在膝上,特意调暗的萤幕光,映照在他脸上,戴着防蓝光眼镜下的眉眼,似有一丝焦躁。他右手握着触控笔,在萤幕上不知勾画些什么。
季时临忙完上午的事,难得泡了壶从家里长辈那顺来的老茶,还没来得及细细品茗,那姓简的王八蛋就来电。他心颤了一下,右眼忍不住跳了跳,八成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还是接了电话。
才没听几句,他就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由于力道过大嗑到了桌子,好端端的茶就洒了出来。他也顾不上心疼,赶忙推了下午的预约,不负责任的把善后的工作丢给别人。惹得他们医院素有温柔和蔼美称的前台护士,都忍不住捲起袖子露出她精壮的臂膀,笑瞇瞇的看着落荒而逃的季时临。
但没办法,赚傅琰的钱比赚其他人的钱还香。
风风火火赶来医院后,简哲言嫌六人病房人多吵得他头疼,让人给慕瑜换了间单人病房,自己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就大摇大摆的离开,留下季时临一人守在病床房。
听过医生的初步检查,再加上他自己的观察,他大概摸了个七八分慕瑜目前的状态。看着病床上紧皱着眉头的慕瑜,一看便知他陷入梦魇当中。但季时临也只能静静守着,他不能唤醒这个状态的慕瑜,这道理就像不能唤醒梦游的人一样,只能等他自己醒来。
因为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会醒来,于是季时临就在一旁处理杂事,时不时抬头瞄上一眼。当时针已经走到了九的位置,季时临才放下笔,伸展自己的双手,揉捏自己的僵硬的肩,目光扫过床上的慕瑜,却差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慕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房间内唯一的亮源来自于窗外的路灯,透进来的白色灯光,打在他半张脸上,显得他苍白的脸更加惨白。
他另一张脸沉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季时临默默吸了一口气稳下心神,声音尽量放轻开口:「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瑜没有回应,像是根本没有听见,目光空洞,甚至连眨眼的频率都不正常,连呼吸都是浅的,恍若一具人偶躺在床上。
果然最糟的状况还是发生了。季时临收起眼镜,伏下身在他耳边轻道:「醒醒,你该醒了,那些都过去了,该回来现实世界了,你难道舍得再放下傅琰吗?」
听到傅琰两个字,慕瑜的睫毛颤颤,季时临再接再厉道:「傅琰现在很需要你,你能赶紧醒来陪着他吗?」
他的指尖抽动,连呼吸都沉了些,目光逐渐聚焦,季时临在一旁指导他呼吸节奏,缓了好一阵子,他才艰难的转头,声音干涩问道:「傅琰他怎么样了?」
从最新的消息来看,恐怕是忙的焦头烂额,但季时临不能照实说,只能摸摸鼻子故作轻鬆道:「他可是傅氏集团的傅总,你儘管放心,他肯定能轻鬆处理,难道你不相信他的能力?」
慕瑜微微蹙起眉,却没有再开口说话。季时临替他倒了杯温水,「喝点润润嗓,听着像鸭子嘎嘎叫似的。」
听到这比喻,慕瑜喝水的过程停顿片刻,默默的用一副走心的目光盯着他,季时临赶忙改口:「没没没,我乱说的,你别想太多。」
总算把水小口小口喝完,刚真正醒来的慕瑜还有些恍惚,记忆有些错乱,但他还是抓着季时临的衣袖,手抵着额角紧皱着眉问道:「林伯呢?他怎么样了?」
「已经转入一般病房,但还没醒来,医生说醒来的机率很大,你也别太担心。」
慕瑜缓缓点了头,垂下头看着手中的玻璃杯,反射着自己浅浅的面容,真的难看到了极点。
虽然慕瑜已经从梦魇清醒,但季时临担心还有后遗症,实在放不下心的情况下,他选择在病房度过一夜。儘管慕瑜苦口婆心劝了他许久,展示自己真的没事的样子,但他眉眼间的疲累与力不从心实在太没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