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空旷农田里只剩下矮矮的稻茬,上空也没什么电线遮挡,是个燃放烟花的好地方。
方建兵听到鞭炮和烟花的声响,从客厅沙发上坐了起来。
他走进小卖铺搬起两盒烟花和两卷鞭炮就往屋外走,看到向峻宇的车停在门前的道旁,不感意外。
那小子近几年挣了不少钱,每年除夕夜都会载一车烟花来这片农田,周围的村民自然是欢喜地看热闹,方建兵却觉得那样太高调也太烧钱。
大家都觉得向峻宇是受不了他亲爹向会计的数落,才会跑到离家十几分钟车程的地方来放烟花。
出门左拐走上河边的田埂,再左拐走个十几米,方建兵跳进了农田。开始摆放烟花和鞭炮。
和不怕烧钱的烟花大户向峻宇不同,方建兵就是到点了出来放个声响,向年兽报备一下,意思意思。
他心里很清楚,就他造出来的这点动静,根本除不了夕。
方嘉嘉推开窗子,趴在窗沿边,夹杂着各种味道的寒风瞬间涌入。
冬日农田里的干燥泥土味,静静弥散的干枯稻茬味,四处漫游的烟花硝烟味,混在一起就是乡村黑夜里最浓烈的年味。
向峻宇指间捻着一根用来点烟花的线香,身后是向黑夜里延伸的田野,眼前是炸裂的花火。
他仰头看了看头顶的烟花,又看向那扇刚刚打开的小窗子。
那扇四方形的窗子,框画出乡野的四季与日夜,也框住了捎不进去的风和他秘而不宣的心事。
在这忽明忽暗的光里,不必担心被众人耳目叨扰的黑夜里,没有蜚短流长的纯粹的欢腾里,他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凝望她。
爸爸的皱纹,除夕的烟花。
它们都不会说话。
小叶子,穿花衣,进村里
叶朗在万匠泉村值守期间,本来是被村书记陈采英安排住在自己家里。
陈新得知老同学要在自己的地盘待几天,不容分说地把他的行李拎进了自己家修缮过的老房子,那套整旧如旧的“7”字形吊脚楼。
叶朗被安顿在陈新家里那间好好装修过的客房。
万匠泉村已经开始利用吊脚楼古建筑群发展乡村旅游,家家户户都置改了一两间客房,用来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零散旅客。
叶朗住的这间布置得很用心,很多家居用品都能看到竹编的参与。推开窗子,就是“开轩面场圃”的敞阔。
陈新的父母都是热情又朴实的长辈,时不时来嘘寒问暖,生怕怠慢了儿子的老同学。
除夕的深夜,怕村里燃放的烟火鞭炮会引发意外事故,叶朗一直靠站在陈新家二楼的悬空阳台上,观察着四野的火光和动静。
别人眼中炫目耀眼的花火,却是让他提心吊胆的潜在的危险。
“陈新,明天晚上我要带个小女孩儿过来。”
叶朗看了看走到自己身边的老同学。
陈新疑惑地看着他,“谁家的小女孩儿?”
叶朗轻叹,“她叫我爸爸。”
“不是吧!你都有孩子了?”陈新瞠目结舌地理了理头绪,“她妈妈是?”
“前女友。”
烟花的喧哗,短暂的沉寂。
成年人聊天,也有点到为止的心照不宣。
次日中午,叶朗到了机场。
小叶子从头到脚都是节日的喜庆。戴着红色针织帽,穿了件加厚的大红色羊羔绒外套,踩着一双毛绒绒的小靴子,朝他飞扑过来的兴奋表现得热烈而直接。
秦棋神色担忧地交代了几句,和女儿亲亲抱抱腻歪了会儿,转了个身,走向了那个站在远处等候的男人。
他们一起又走进了候机大厅,飞去秦棋的父母家。
“小叶子,我们这几天要住在一个叔叔家里。”
秦与期乖乖地坐在儿童安全座椅里,开心得晃腿。
“爸爸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山里风大。下车时叶朗给她戴上了那个红色的针织帽,又把羊羔绒外套上长着兔耳朵的帽子给她戴上,裹了个严严实实。
照顾孩子得心应手的“假爸爸”,左手抱着小叶子,右手拎着她的小黄鸭行李箱走上了铺满了石板的田埂,往陈新家的方向走。
陈新远远地跑了过来,从叶朗手里接了行李箱,他望着坐在叶朗手臂上的小姑娘露出温和的笑容。
“小叶子,你好酷啊。”
小叶子拂了拂耳朵边卷卷的短发,又扶了扶自己红色的波点蝴蝶结太阳镜,酷酷地噘了噘嘴。
“爸爸,这个叔叔是陌生人吗?”
“不是,陈新叔叔是我的朋友。我们这几天要住在他家。”
小叶子乖乖低头,坐在叶朗手臂上朝着陈新鞠了一躬,“陈新叔叔,你好。”
陈新被这小姑娘的变脸功夫逗笑了,“你女儿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