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方嘉嘉悻悻然走出厨房。
忙得懒得再看时间,她给手头上的事收了个尾,又到了两父女沉默拌饭的时间。
走到餐桌旁,看到那几个冒着腾腾热气的菜,方嘉嘉有点意外。
爸爸可能因为常年做体力活,吃饭讲究无肉不欢,重油重辣。今天晚上的菜做得格外清淡。
方建兵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顿了顿,放进了他自己碗里,沉了沉嗓子。
“不要天天搞那么晚,早点睡。”
“嗯。”方嘉嘉抬眼看了爸爸一眼,“快做完了。”
她打算吃完饭再去龙耳朵餐馆找向宁,约她明天一起去云溪农庄。
脑子里还在酝酿着怎么去跟向宁说这件事,隐隐约约地听到张翠凤在哑着嗓子骂人。
旁观者,当局者,破局者
方嘉嘉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菜,静静地倾听着,那不远处传来的声嘶力竭的,伴着哭声的叫骂。
偶尔路过的汽车会短暂地吞没张翠凤的声音。乡野的傍晚,没有太多其他的噪音。
小时候,方嘉嘉一直觉得翠凤婶的声音有着从村头响彻村尾的爽朗洪亮。
以前她也讨厌翠凤婶老是对振国伯伯颐指气使。
长大后她想通了,翠凤婶的嗓音变化这么大,或许就是因为那个家里真正能说话,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她一个人。
再好的嗓子,也会被疲惫的生活磨砺得越来越嘶哑。当她的声带里灌满了生活的风霜和沙尘之后,还能说出多少动听的话?
可是今天,方嘉嘉觉得翠凤婶的每句话都说得很漂亮。
“给老子交代清楚!你这几年到底花了宁宁多少钱?”
“那些追债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我才晓得!人家说要告你,让你还钱!”
“你在宁宁面前装什么痴情种?你就是个狗杂种!诈骗犯!你现在给老子滚出去!”
“峻宇!向书记你快来!这里有诈骗犯,高为峰欺负我姑娘听不见说不得,把我姑娘骗得好惨!”
“什么意思?你骗宁宁和你结婚,网上欠的几十万到时候想要我姑娘给你还?”
“你以为我姑娘没人要?老子敲锣打鼓请你这个瘟神走!让她和你这个猪胚在一起,老子宁愿她一辈子不结婚!”
“她赚几个钱容易吗?我们当爹妈的都不忍心花她的钱,你是个什么狗东西啊?你算哪根葱?”
方嘉嘉想去看看向宁,但是爸爸从小就教育她,别人家吵架的时候,不去围观才是礼貌。
她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方建兵,“爸爸。”
方建兵叹了口气,“你去看看宁宁。”
朝着龙耳朵餐馆奔跑的时候,方嘉嘉觉得拂过脸颊和耳畔的风寒意凛人,却又让她忍不住期冀,即将到来的春天。
方嘉嘉冲进二楼的客厅,看到向宁拽着张翠凤的胳膊,向振国和向安两父子站在两母女身边,高为峰坐在沙发前的玻璃茶几旁,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张翠凤见方嘉嘉上了楼,“嘉嘉,快把姐姐带到她屋里去。”
“我是真心喜欢向宁,不信你们问问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让她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碗。”
“阿姨,夏天出门就连太阳伞都是我帮向宁举着的,我对她比对我亲妈和那两个亲姐姐还好。”
“猪鼻子插大葱!你在这儿跟我邀什么功?你妈也是倒了血霉生出你这么个没卵用的,少跟老子扯东扯西,你要是不把这几年你从宁宁那儿拿的钱还回来!你看我敢不敢报警!”
方嘉嘉拉着向宁在床沿边坐下。
——姐姐,你到底给了他多少钱?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钱。他从我这里拿走十七万,说是买婚房要付首付,钱不够。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随随便便就把钱给他?
——他跟我说是借的,他说会还给我。
向宁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方嘉嘉看了看,稍微有了点心理安慰。
如果报警,这些还真能算得上证据。
这种打定主意吃软饭的男人,骗钱的时候真的是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说得出来。信口开河拍胸脯的几句话倒是确立了两人之间的借贷关系。
向峻宇接了张翠凤的电话就直接赶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站在门口,“翠凤婶,怎么了?”
“这个狗东西,骗宁宁的钱!”张翠凤指着高为峰气得牙痒痒。
“他在网上欠了几十万啊!追债的电话今天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我硬是见他娘的鬼!大过年的我差点让他气死!”
“我借钱是为了买房子啊,为了和向宁有个家。我怎么可能拿着她的钱去赌博?你们不要冤枉我。”
“房子呢?老子鬼影子都没看到!你跟我扯房子!钱给你拿就是肉包子打狗!你一肚子猪肠子都是花花肠子!就是图宁宁的钱!”
“阿姨,买房子不是买包子,哪有那么快啊?我对向宁是真心的,根本不是图钱,我刚认识她的时候也不晓得她是当老板的。”
高为峰连哭带嚎,“为了她我跟全家人都闹翻了。我爸妈担心我和她结婚以后生的孩子也会是聋哑人,不准我和她在一起。为了她我连家人都反抗了,你怎么能污蔑我对向宁的感情?”
张翠凤一盘瓜子朝他砸了过去,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