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方嘉嘉有些不自在地举起手机晃了晃,“我来拍几张照片。”
向峻宇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他克制着胸口那些奔涌的情绪,“嘉嘉,你什么时候走?”
方嘉嘉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眼看向自己的鞋尖,“明天下午去市里,后天早上的机票。”
“我去送你。”
“不用麻烦,周希沛明天刚好要去市里办事,她会顺路把我带过去。”
他有些失落地转身看向楼下的篮球场,调整好面部表情,拿出了兄长的语气。
“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多运动运动,少抽点烟。”
方嘉嘉捏着手里的手机嘟囔道:“嗯,你进去忙你的吧,我走了。”
向峻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了那个阳光炽烈的午后,她大学校园的门口。
他转身离开时,小姑娘拽住了他的衣摆。灼人的阳光让地面的温度和离别的愁绪不断攀高,当时的他努力压抑着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他怕一个情难自抑的拥抱,会让她害怕,让她尴尬,让他们在离别的浓烈情绪冷却之后,走向覆水难收的陌路。
成年人每天都要穿梭于各种情绪之间,然后去东奔西突的忙碌里寻找平衡的支点。
就像刚刚转瞬而逝的某个分秒间,他也很想拽住方嘉嘉,却被无数个让他犹豫的理由先拽住了自己的手。
站在楼上的人,望着那棵随风晃动的树。心头袭来一阵忧伤,心情坠入短暂的惆怅。
村里几个中学生给村部的大院送来一阵喧哗。
他们抱着篮球走向篮球场,看到站在二楼的向峻宇,熟络地高喊:“峻宇哥!来打球!”
年轻的嗓音里总是冒着蓬勃的朝气。
向峻宇脸上闪过属于成年人的微笑,“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嗐!不要问这些让人扫兴的话!”
感觉到肺部又吸入了一阵绿色的清风。向峻宇转身走进办公室,继续手头上未竟的工作。
方嘉嘉快走到龙耳朵餐馆门口时,看到了那两个在状元小卖铺门口逡巡的身影。
那个短发齐肩的女孩儿忽然转头朝她看了过来,方嘉嘉顿时眉眼粲然。
“夏瑜。”
我们如何对善意表达谢意
“嘉嘉姐!”浑身冒着元气和灵气的女孩儿朝方嘉嘉跑了过去。
她们又像很久以前的那几个寒暑假一样,坐在了小卖铺门口。
当初那个坐在收银柜旁认真地跟着她学画画的小女孩儿,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年冬天的夏瑜,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学生,方嘉嘉念高二。
方嘉嘉最初没太懂这个小学生每天往小卖铺跑的用意。
连续十多天,小姑娘也不买东西,就是默默站在收银柜边盯着自己画画。
直到有一天,她买了一盒 12 色的水彩笔。结账后怯生生地问:“嘉嘉姐姐,你可以教我画画吗?”
方嘉嘉把找零的钱递给她,“可以。”
“可是我没有钱交学费。”夏瑜不肯接那五毛的找零。
方嘉嘉沉吟片刻,想说她自己也不够格当老师所以不收学费。
她自己就是心思敏感的人,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伤害一个爱画画的小姑娘的自尊心。让她可以觉得自己在被平等对待,而不是被同情施予。
她把那五毛零钱放回屉子,“学费我先收这些,剩下的等你长大赚钱了再给我吧。”
拿着水彩笔的小姑娘咧嘴一笑,脸颊上有被寒风冻出来的皲裂的红痕,“好!”
那天,方嘉嘉在教她画画之前,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郁美净轻柔地涂抹在她的脸颊。
满眼都冒着灵气的夏瑜扑闪着眼睛,望着她甜甜地笑。
夏瑜从小学五年级到初三的那些寒暑假里,很多个日子都是和这位安静的姐姐度过的。
方嘉嘉教她画画,却不会和她说很多话。年龄差了七八岁,她们之间的相处,更像是师生关系。
坐在夏瑜身旁那个叫陈致澄的男孩儿一直在安静地听她们聊天。
更确切地说,是他和方嘉嘉都在听夏瑜滔滔不绝,方嘉嘉偶尔做出简短的应答。
“嘉嘉姐,虽然我爸妈没送我上美术特长班,但是我一直在画画。”
“谢谢你当时愿意教我,就交了五毛钱学费,你教了我五年。”
“我小时候特别崇拜你,每次你教我画画的时候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女神。”
“我今天是来补交学费的。”
夏瑜从背包里取出一本画册和一个首饰盒递给她,脸上带着羞赧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