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王妃如何哀求,他都似视而不见,一味匆忙赶路。
王妃可以体谅他丧母的悲痛,可儿子也是她的至亲骨肉,便改求雍王将他们母子安顿在沿途的一个府城中,孩子需要郎中,需要休息。
雍王到底没忍心带着重病的孩子继续赶路,派人保护他们母子,在距京城不远的安墟县安顿下来,求医问药。
……
皇妃薨逝,荣贺作为亲王子,自然是要随父母入宫至祭的。事有不巧,张岱传话来,第一批红薯成熟了,叫祁王府派人去看。
荣贺一脸遗憾的看着怀安。
怀安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先去看看,等丧仪过后你再去,红薯地又不会长腿跑了。”
荣贺点点头,眼睁睁看着他乘着马车,带着何文何武,牵着月亮去了城郊。
怀安这次没给张岱带甜食,非但没带,还把张岱的糖袋子抢走藏起来了——上了年纪的人,吃糖太多对身体不好。
张岱翻翻白眼:“谁先前还给我送糖来着?”
怀安将糖袋子藏得更严实了:“不是不让您吃,吃糖太多伤脾伤肾伤骨头,凡事不要过度,细水长流嘛。”
“小小年纪这么啰嗦……”张岱不耐烦的打断他。
“不是啰嗦,是希望您多活几十年,”怀安背着小手,大言不惭,“我打算把您往袁老的方向培养。”
“谁啊?不认识。”张岱道:“把我糖袋子还给我。”
怀安忙转移话题:“先生听说了吗?宫里最受宠的娘娘去世了。”
“关你什么事?”张岱道。
“家事国事天下事,保持一点敏感嘛。”怀安道。
“关我什么事?”张岱又道:“把我糖袋子还给我。”
怀安:……
油盐不进是吧?
一老一小拌嘴拌了一路,来到张岱耕种的那片红薯地,红薯已经完全被刨了出来。原来是邻里种完了麦子,争先恐后跑来帮老先生干活。
上称一称,折合一亩约七八石左右,足足翻了一倍!
怀安上去给了张岱一个熊抱,把张岱撞了个七荤八素,一把老骨头险些散了架。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扩大试验田,继续育苗、筛选,选出最精壮无虫害的苗,就可以小范围尝试推广了!
在雀儿山, 怀安看到一只军队驻扎在山脚下,好奇问张岱:“那里怎么会有驻军?”
张岱道:“据说是周将军的兵。”
周岳将军肃清了七闽一带的倭寇,班师回朝献捷, 因端妃丧仪耽搁,整军驻扎在城外,就在雀儿山附近。
怀安听到这个消息,回家缠着老爹, 极想去拜访偶像。
沈聿沉吟一声:“可以是可以,只是京官与边将私下往来素来是官场大忌,到时候科道言官的奏本像雪花一样飞进内阁, 你爹难免被罢官免职……倒也不一定, 完全可以赌一把。”
怀安听后连连摆手:“算了算了, 赌不起赌不起。”
沈聿啼笑皆非, 这小子最大的优点就是讲原则,凡是阻碍升官发财的事一律杜绝。
端妃之死,对皇帝的打击很大。
皇帝少年时起, 便看着身边至亲至爱之人一个个的离去, 如今端妃一死,偌大的皇宫之中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最让他焦虑的是,大道未成, 肉身已开始衰败, 眼见竹篮打水一场空,前路迷茫, 不知所往。
他再一次传召周息尘入宫, 命他扶乩求问上苍。
公主府, 刚刚参加完端妃初祭的温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换过衣裳,卸去妆容, 斜靠在榻上歇着。
“送走死人,累死活人啊……”她酸唧唧的抱怨了一句。
“殿下慎言。”身边的女官提醒道。
温阳报以讽刺的一笑,当年她的生母草草落葬,她和祁王在冷清的偏殿里相拥哭泣,如今反观端妃的丧仪,还真是云泥之别。
宫女送来晚膳,她累的吃不下,只喝了半碗红豆杞叶的两色粥。
“不知道雍王这次回京会待多久。”她说着,忽然蹙眉担忧的问:“他不会赖着不走了吧?”
“殿下……这不是殿下可以妄议的。”女官谨慎的提醒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公主嫁人后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插花煮茶,自家公主却如此关注朝政。
温阳瞥了女官一眼,分明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祁王、雍王为了自己的前途奋力一搏,却要她安分守己,默默等待命运的降临?她可做不到。
吴浚父子伏法,她和皇兄刚过上几天舒坦日子,端妃这一死,父皇对雍王必然格外怜惜,保不齐就舍不得他再离京了。
端妃死的很是时候嘛……她暗自嘀咕,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那对母子。
此时,她的心腹太监匆匆闯入,屏退左右,对温阳道:“殿下,祁王府来人传话,周先生出事了,下了诏狱。”
温阳脸色骤然一变:“周息尘?”
“是,还不知道具体缘由,郑阁老不便出面,祁王殿下也没有镇抚司的门路。”太监道。
“知道了,”温阳道,“我想办法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