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细看,和郑松的面貌天差地别,虽有细微的相似,但在她的眼里,却更是一个全新的男人。他没有郑松的高傲,没有他的理所当然,没有他的冷淡……
自从知道和自己相处的丈夫是怪物假扮的,真实的丈夫早已经被怪物吞食,温惠便被铺天盖地涌来的愧疚感淹没。但是事实上,郑松被怪物吞食是她造成的吗?
怪物的力量是强大的,是目前的人类所拥有的高科技技术无法攻破的难关。她只是弱小的人,就算早知道丈夫实际是怪物又能怎样呢?她没有丝毫办法。能够在怪物的身边活下来,是她侥幸,是她幸运。
她想,古时候就算是寡妇都有改嫁的机会,更何况是现代社会?她目前的状况算是什么,丧夫?
她不该被虚无缥缈的道德感拘束住,更不该被愧疚感控制——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死掉丈夫的女人。
又恰好遇见合适的男人而已。
唯一不同的是,新遇见的男人身份特殊,是一只怪物。
就像那些被撕碎的相片,过去早已经过去。积压在她心底的,与其说是想念郑松,不如说是面对怪物不知所措、不知未来的彷徨无助。
怪物搂抱着明显哭到无力的妻子,压抑内心的痛苦,他不遗余力地贬低妻子从前的那位丈夫:“惠惠,你什么时候才能懂我的心呢。你能够接受郑松的虚情假意,难道感受不到我的爱意吗?他好吃懒做,回到家里什么都不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付出,却还理直气壮地漠视你的价值。他在他父母贬低你的时候装聋作哑,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害你被他们家族的人嘲笑讽刺,惠惠,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
就算再压抑,还是泄露了浓烈的嫉妒:“你被他欺骗了!”不由得带着抱怨道:“惠惠,你的眼神很不好呢。”
温惠无言地任由怪物在耳边喋喋不休,沉默地听着怪物的控诉,以及怪物由郑松残留的意识里得到某些真实的想法。
曾经在乎的,现在竟觉得像是做了场冗长的梦。梦醒,她还有崭新的生活在等待。
温惠情不自禁地蹭了蹭脑后枕着的胸膛,立刻就有猩红血肉涌来,像绵云般裹着她的后脑。
她在最初的时候僵了僵,或许是耳边怪物的语气过于人性化,她渐渐放掉芥蒂,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枕到上面闭起眼睛。
怪物越说,语气越发激愤:“惠惠,不公平!你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觉得我哪里都不比他差呢。”
他的委屈没能得到回应,垂眸一看,温惠早已枕着他的胸膛沉沉睡去。
怪物泄气般将温惠放到被窝里,猩红血肉缠住她的身体,怪物垂头,贴近她的脸,蹭蹭她柔软脆弱的面皮,由心底深处发出一声叹息:
“惠惠啊。”
……
温惠难得睡了沉稳的一觉,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神色萎靡阴郁的怪物,在和她目光对视的瞬间,换成温柔平和的面色,就算他的表情转化得再快,温惠还是捕捉到前一刻怪物散发出来的威压。
恐惧情绪涌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抱住怪物的腰,蹭到他的怀里。怪物惊愣,还没等做出反应,温惠的额头靠着他的胸膛,竟然再次睡过去。
涌到喉咙的话憋进去。
怪物轻轻地回抱住温惠,被她迷迷糊糊间做出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猫似的圆瞳渐渐地溢出被妻子依赖的惊喜。就算她是意识迷失间做出的举动,但他还是因她的亲近而欢喜。
昨天哭了很久,既哭诉逝去的丈夫,又哭诉连日来的恐惧日子,哭也是很耗力气的事。
温惠睡到中午才醒来,刚睁开眼睛,还没有彻底清醒,怪物就覆过来,凑到她的耳朵边哀求道:
“我们也拍照片吧。我也想和你拍婚纱照呢惠惠。”
温惠:“……嗯?”
怪物将手机举到她的面前,怕她拒绝,先说了遍这家店铺的优点,然后道:“家里不能没有婚纱照的呢。我在附近搜索了好几家,这家的风格惠惠肯定会喜欢的吧?我们用完早餐,就过去吧惠惠。”
温惠透过缝隙看向昨天放置木箱的位置,空空如也,不仅如此,卧房里肉眼可见曾经郑松的痕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怪物正在以不容抵挡的势力侵占曾经属于郑松的空间,包括温惠的心房。
丈夫31
温惠还没有醒过神, 就被怪物连哄带骗地带到婚纱店的门口。
这家婚纱店的好评率很高,在挑选婚纱的时候曾在温惠的考虑范围内,但当时因距离郑松的工作单位太远, 被郑松以浪费时间为由排除掉了, 最后选定的是距离他工作单位近且耗费时间短的婚纱店,随意选了两套中规中矩的婚服拍摄……
站在装修华丽的婚纱店门口,温惠不由得想到出门前怪物和郑松老师的那番交涉。
他推掉了部分的工作, 并且承诺晚上的时候会把资料补发过去,从而得到了和温惠白天拍摄婚纱照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怪物晚上要熬夜。
温惠盯着男人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也不怪她没能发现丈夫其实是怪物假扮的!哪有人会怀疑白天认真工作、耐心给来访者梳理情绪解答疑难,晚上和妻子温柔小意耐心安抚的丈夫,其实是一只怪物?怪物能有这么强的社会责任感吗!
肯定会把工作弄丢的呀!可偏偏扮成郑松的这只怪物不知道是比其他的怪物多长了什么,竟然连郑松的职业都能胜任,郑松可是心理咨询师, 是名牌大学毕业,可不是那些没有正规执照的人随意能够假扮的。
“惠惠。”怪物穿着笔挺的西装, 浅灰色将他衬托得如同雪地里一杆孤傲的冷松。
然而面部的表情却和孤傲没有半点联系,眼眸低垂,隐隐泛着猩红的眼瞳盛着不安,五指扣住温惠的手腕,用不易察觉的力道带着她朝婚纱店里走去。
“我们进去吧……”生怕温惠临阵脱逃的语气道:“我已经付了定金,不可以退呢。”
温惠的腰间横来一截手臂, 她跌进男人的怀里, 被他带着朝婚纱店里走。
怎么可能没察觉出男人的心思?她只是想到从前的事情, 有些出神罢了, 虽然面前的人实际是怪物,但温惠还是因把他和郑松比较而产生了轻微的愧疚感, 不由得放松了身体,轻声说道:“……别推我,我自己走。”
怪物像是做错的小孩站直,眼神无措地望着她。
温惠整理了被弄皱的衣物。
抬眼,不经意地扫过男人明显经过细心装扮的模样,熨烫整洁顺滑的西装,柔顺的黑色碎发,内里的白衬衣微微开着两颗,露出蜜色的肌肤,有股诱人的慵懒。
再看自己,是随便套上的。
怪物提出要拍摄婚纱照的行程突然又仓促,以至于温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赶鸭子上架,直接带到婚纱店的门口。相比较怪物稳重正式的装扮,白毛衣、牛仔裤、运动鞋,就显得随意到有些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