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个极苍老的老人了,嗓音也跟破锣似的,骂起人来却是中气十足,胡子都给他吹起一尺高。
方昌纤瘦的手掌安抚着邵音音的脊背,他面露坚决之色,叩拜道:“殿主大人,您在鬼域里最为年长,王上总要敬您三分。方昌求您,您帮音音求个情罢,我愿做牛做马,不忘您的恩情!”
关淮看了方昌一会儿,他长叹一声道:“我是虚长了三千多岁,那又如何?贺思慕平息鬼域叛乱,血洗二十四鬼殿时,才不满百岁。三成的殿主在她手上灰飞烟灭,哪个不比她年长得多?”
“要不是她这百年来脾气和缓了些,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够让你灰飞烟灭一万次了。”
方昌怔了怔,明白关淮话里的意思是不会救邵音音了,不禁灰心地伏在地上。
“待这件事处理好,你代我去向王上谢罪罢。记得少说话,王上休沐之时很少找我们,更不喜欢被打扰。”
关淮拍拍方昌的肩膀,再看看地上瑟瑟发抖的邵音音,摇着头离开了。
贺思慕这个喜怒无常,十代内天赋最强的鬼王,他可得罪不起。
军令
凉州太守府的书房里,炭火把整个房间烘得温暖,空气里弥漫着袅袅烟气。金丝楠的厚重书桌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写了“密”字且加有兵部专门的红戳。
这封信刚刚被八百里加急,送到段胥的桌上,被他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此时他坐在书桌之后,孟晚和夏庆生站在他的书桌前,他并不避讳孟夏二人,信便摊开在桌上让他们看得分明。
孟晚的眼神沉郁,她捏紧了拳头道:“欺人太甚!他们这是要你去送死!”
段胥胳膊架在书桌上,双手手指交迭插紧再松开,他思考时惯会如此。
沉默了一会儿,段胥抬起眼眸道:“秦帅的想法并没有错,如今凉州已经收復,宇州大半却还在丹支军手里。宇州之南便是一马平川,大梁再无险可守,胡契人得了宇州便会直逼南都,所以宇州绝不可失。丹支和大梁都很清楚,所以那里才是最重要的战场,战事胶着。”
“丹支长途作战,最忌夜长梦多,宇州仍有六城在大梁精锐手中,久攻不下,丹支必然增援。他们失去了凉州,能增援的也就只有这条线路。”
段胥以食指在桌上的地图上一画,乃是宇州后方和关河一线。
“但是宇州后方由丹支重兵把守,他们会料到我们想切断增兵路线,在这里做好了死战的准备。踏白军隻八万人,经不起这样的损耗。为救宇州,我们需得……”
段胥的手移到地图上的凉州,指向凉州的关河河段:“踏过关河,迂回占据丹支的朔州府城,切断关河南北胡契人的通路。待到春来关河解冻,丹支便无力回天了。”
孟晚气急反笑,她道:“没错,秦帅想的没错,空口白牙随便一说自然容易。且不说开春关河解冻,我们就成了困在朔州的死棋,单说渡过关河攻打丹支这一项,谈何容易?他秦焕达面对丹支大军,向来也是死守而非进攻,却要我们攻到丹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