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在这里喊叫,有失体统。”吴婉清教育段静元道。
这片观台上坐的都是达官显贵,各个席位间有竹帘遮挡,视野好又不至于沾染马球场上的尘土。那些高声的欢呼都是从下面靠近马场的站立观台上发出的,那边的观众显然身份不至于段家这样显贵,故而怎么尽兴怎么呼喊。坐在这华丽观台上的贵人们显然就体面得多,叫好也叫得优雅妥帖。
段静元委屈地说道:“嫂嫂,我忍不住嘛。”
“这次来前你保证过的,在席位上不会大声喊叫。”
“……要不还跟往年一样,我到下面去看,三哥肯定是要打中头筹的,三哥打中头筹我再上来。”
吴婉清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你啊,年年都穿这么漂亮的衣服,每次都说不下去。最后还是下去惹一身灰。你想去就去罢。”
段静元便喜笑颜开地站起来,拉着贺思慕往沿着台阶往下面走,边走边说:“快快快,我们去下面,下面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包管你尽兴!”
“我也没想喊。”贺思慕说道。
她堂堂四百多岁的鬼王,也不是没看过打马球,早过了会尖叫欢呼的岁数了。
“你怎么会不想喊呢?过会儿你一定会想喊的!”
段静元兴致勃勃地说着,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带着她来到下面的观台上,混入了人群之中,刚刚站定时便看见段胥又击中一杆,将球从自己的半场调到对方的半场去,那漂亮的马技引得众人拍手叫好。段静元立刻松了贺思慕的手,手放在嘴边大喊道:“好!三哥!三哥打败他们!”
贺思慕环顾着身边如段静元般呼喊的人群,他们身上五颜六色的衣服衝击着她的眼睛,她在脑海中迅速搜寻出这些颜色的名字。
绯红、朱红、妃色、雪青、杏黄、天蓝、绛紫……
她的目光转向了球场,和段胥望过来的目光对上。他骑在马上,抹额上浸了汗,发带在风中飘舞,被无数风的丝线所纠缠。
阳光强烈得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将他身上衣服上金银丝的图案浇得闪闪发光,如同宝石如同火星。他眼睛里盛着光,盛着无数雀跃人群里的她,笑得意气飞扬。
这幅艳丽画卷是什么颜色?
贺思慕想她学了,这些颜色她才刚刚一一学习过,这天空、树木、花朵、观台、人们身上的绫罗绸缎、他的衣服、他的马匹,这些她明明都认得突然却一个也说不出来。这些明媚的颜色组合成此刻,组合成天大地大和他,她就像是突然语塞一般,能够想到的词语尽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