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转向段胥,道:“所以这就是段帅此前在云洛战场上大获全胜的原因么?”
段胥不由得嗤笑一声,他将破妄剑合上,淡淡道:“若是这么想能让你好受一些,你就这么想吧。”
贺思慕一挥手,三根奔向段胥的暗刺便悬在空中。她望向十四,苍白的手打了个响指,那三根毒刺便燃烧为灰烬,纷纷落在地上。
毒刺的主人十四面色阴鸷,他对段胥冷冷道:“你终究背叛苍神,投靠了恶神。”顿了顿,他低头转向穆尔图道:”师父,他就是传说中与恶神相通的人,与苍神对立的那个孩子,我们早该杀了他。”
贺思慕对于段胥之外的人身上那些仇仇怨怨向来毫无兴趣,想把段胥径直带走,段胥却握住贺思慕的手,示意她先等等。
他转向轮椅上白发苍苍的穆尔图,其实从走进牢狱到现在,穆尔图并没有说太多话,方才他也没有回应十四,他只是挺直脊背坐在那里,仿佛一坐雕像,一座山。
段胥却觉得,他知道穆尔图想说又无法说出口的是什么。
“师父,这是你九年来第一次离开天知晓山庄罢?”他这么问道。
段胥还记得他走的时候穆尔图满头乌发,如今已经全白,那曾经矫健的步伐如今只能依靠轮椅代步。他还挺直着脊背,维持着自己的威严,不愿意显露出激动或者老态。
可是他真的老了,原来衰老是这么一回事,九年过去,强硬不可一世的天知晓首领也颓败了。
原来梦魇也是会老的。
在他心里涌动的愤怒和惶恐慢慢退潮,他仿佛一隻脚从十几年的噩梦中挣扎了出来,终于能够勉强褪去满眼血红,去仔细地看看他的梦魇。
他何尝不是穆尔图的梦魇。
“师父,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得到答案,您想要的答案我没有,我说了您也不会理解。我可以告诉您的是,您曾经最喜欢的十七,他身上的顺从、依恋、狂热和虔诚都是假的,一直都是假的。我厌恶天知晓的一切,我从来不觉得成为十七是荣光,我也从来没有信奉过苍神。师父,事实上我从未信奉过任何一个神,在所有的泥淖里……”
段胥指向自己,说道:“都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来的,神是因为我信他才有了神通,神的神通,就是我自己的神通。”
穆尔图的手握紧了,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至于额头上青筋暴起,呼吸起伏剧烈。
顿了顿,段胥说:“我恨过你,师父。”
穆尔图曾跟他说过,没有用的人不配活在这世上,所以他刺瞎了穆尔图的眼睛,恶毒地想看看没有用处的穆尔图该如何过活。仿佛折磨了穆尔图,他就可以在回忆起那段过往时喘一口气。
但是仇恨没有终结,过去没有消失,真正让他释怀的是时间,还有贺思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