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道密旨,如果他不说,或许便会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先野,你今天看起来有些心绪不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段胥叩叩桌子,将方先野从思绪中拉回来。
他望向这个意气风发,仍如同十四岁那样眼光明亮的朋友,突然生出一种焦躁和厌恶。他也无法辨明那焦躁和厌恶是对于段胥的,还是对于他自己的。
“段舜息,你就没有想过若有一日我背叛了你,你该如何?”
话一出口方先野就有些后悔,而段胥睁大了眼睛,笑意还挂在脸上没有消失。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段胥很快又笑起来,眼神澄澈眉眼弯弯。
“背叛便背叛罢,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的原本也不是忠诚。人总要为自己相信的事情或人付出代价,不是吗?”
方先野怔了怔,继而沉默了。
段胥面色严肃起来,他问道:“先野,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方先野慢慢地摇了摇头。
段胥还想要说什么,不过他还没说出口便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弯下腰去,鲜血毫无预兆地从他的口中涌出,溅在地上沿着砖缝间蔓延。他极力地压低声音咳嗽着,血还断断续续从他的唇角落下。
方先野震惊地看着段胥神色如常地以衣袖擦擦嘴角,这人甚至还笑起来,指着这滩血迹对方先野说:“完了,你明天要怎么解释你房里凭空多出一滩血?”
方先野眉头紧皱,他抓住段胥的袖子严肃道:“段舜息,你这是怎么了?”
“生了点小病,脏腑时不时出点血,没什么大碍。”段胥轻描淡写地拍拍方先野的胳膊,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还略微晃了晃,幸好方先野眼疾手快地把段胥扶住。
“你要怎么回去?翻墙吗?”方先野问道。
段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方先野看着段胥前襟和脸上的血,叹息一声道:“亥时了,路上行人不多,也没人盯着我的宅子看,你从偏门走吧。”
段胥不由得笑起来,道:“方汲啊方汲,想不到有一天我能走门离开你的宅子。”
十四岁到二十四岁,他们之间的交往都在人们的视线之外的黑暗里进行。
方先野送段胥从偏门离开方府,这个友人敏捷的身姿消失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即便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方先野还是没有走。北风呼啸着穿街过巷,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