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想帮助我们,也没有理解我们,我的朋友。就像我们曾经也无法理解以‘视觉’认知宇宙的感觉……”它宏大的声音响起,“但没关系,我们已经理解了一切……一切原本不能理解的。
“我们会帮助你们理解,并以秩序的方式,一步步归于伟大无序……危险与死亡从不是什么问题,等到这一切伟业完毕,我们同样会归于永恒的死亡,而‘加’则会无限生长,从银河之中,长向银河之外……”
听着这样的话,‘若’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正常交流,只是警惕的做出步步后退的表现:“好吧,好吧。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也或许银河内部的资源总量其实并不如你们所想的那样庞大,届时你们可能吞噬了一切也只能变成一颗大晶球在这儿待到地老天荒……你们的一切努力都可能指向一个错误的方向,而努力配合错误永远不会导向正确的未来……”
“那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顿’说。
触须扬升,漫天晶刃与其后黄球闪烁起猩红的光。
“现在,我知道……你的尸体里,会长出我新的同族……”‘顿’说,“……而你对那些猎户毒瘤的保护措施,也会随……”
话还没说完晶刃就接连轰击而下,破空声轰鸣刺耳,‘若’反身向后腾跃,果冻般的躯体陡然变形。触须飘摇之间,浓雾间爆散晶体破碎时折射的细碎闪光。
一朵庞大的晶花盛开在原地。
但不久之后,那些晶刃被抽离时,下头却只有一具残破不堪的人形战甲,毫无那团金粉果冻的踪迹。
‘顿’没有惊怒。它密密麻麻的眼球同时转向,隔着晶体壁,看向侧边某个方向。
那里有一颗蓝绿相间的星球——‘青河16一号行星’。而它的整个大气层外,都包裹着一层柔弱、透明、仿若无物的金粉薄膜。
“它回去了,就在那颗星球上。”它冷漠的下达指示,“火力覆盖,在人联的军团到来之前……让最后这一处抵抗力量,归于伟大的无序死亡!”
……
‘青河16一号行星’上,数亿平民早已撤入以气象调整仪为中心修建的地下防御工事。
他们被规整的以千人为单位安排在不同隔间内,其中小部分来自被攻陷的其它星球,大部分就是本地人,此刻有的紧张绝望有的神色凝重,也有的正在哭闹着要求尽快安排逃难舰队,还有的艰难的露出笑脸,安抚着身边人。
医务人员不停从人群中带出一个个患有重病的人,将他们统一安排在离庞大医务部最近的地方。
一条通道里,一个老妇人躺在反重力维生舱里,隔着模糊不清的玻璃轻声问道:“我们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待到外头给出结论。”旁边控制着维生舱前行的医生说,“放心,联邦不会不管我们的。而且,就算是死……我们也会一起死。”
“它……他回来了吗?”老妇人又问。
她说的是‘若·依芭’。
那个来自综合体的调解员已经在这附近待了两年时间,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他庇护了不少幸存的平民,并依靠超能力量将他们带到后方……
当然,这个‘后方’,现在也已经变成了大前线。
如果说最开始,大部分猎户人还难以接受‘若’与猎户人差异过大且并不使用光脑呈像组件进行伪装的外表,那这几个月下来,大部分猎户人都已经把他当成了同胞,甚至还有人在目前被断离银河星网的状态下,在星域内网发布了大量‘金粉果冻’相关的作品……
大概他那外表粉嫩可爱的色彩与柔性轮廓给人的宽松感,也确实有益于维护人们的心理健康。
所以,当他看着敌人的阵列逼近、决定前往敌人之中最后努力一把交流交流的时候,这颗星球上的绝大部分猎户人都对他抱以担忧。
而现在,这颗被人担忧的金粉果冻……
“……草!”
被传送回星球之外那层薄膜上的‘若’发出一声属实被猎户人文化腌入味儿了的声音。
不久之后,一滴比起传送前足足小了三分之二的金粉色流体从薄膜上淌下来,像只奇幻游戏里的稀有史莱姆一样坠落,在半空中艰难的张大体表面积让自己别落地就直接砸碎了,然后如一张轻飘飘的纸膜一样,随风落入……海洋。
在此期间,他身边一直跟随着一颗压缩成坚硬球体的黑色胶质物。
十几分钟后,一片金粉薄膜蠕动着被海浪冲上岸,在海边化作十一二岁儿童大小的人形,拿过那黑球看了一眼。
金色阳光照耀着黑球,在其上抹出一道绚丽的金粉偏光。
“啧,虚灵污染……又是那帮孙子。”仗着四下无人,‘若’反复口吐芬芳,“要不是还得罩着这星球,老子必须给你们两百……不,三百拳啊!!”
“……什么?”
刚刚通过能量定位传送过来雷廷愣了一下。
“阳星啊啊啊?!!”‘若’转头一看,大惊失色了属于是。
实话说,雷廷一直搞不懂关于‘若’的两件事。
一件事,是对方明明是不用眼睛耳朵等猎户人知觉器官感受世界的种族,为什么却会在行为动作中表现的像是猎户人一样。
而另一件事就是……
为什么对方作为‘调解员’,明明是能孤身在星河中穿梭以完成综合体下放任务的强者,却总是表现的好像自己毫无战斗力只会动嘴皮子似的。
而现在,除这两件事外,他搞不懂的事又多了一件。
“……为什么这么紧张?”雷廷有些迷惑的问,“我只听见了后半段……”
“别说!!别跟别人说!”调解员‘若’差点跳起来,“综合体要求我们随时保持值得信赖良好形象,不然会扣评分和工资的!”
…………合着是硬性指标吗?!!
“好的,我不会说出去。”雷廷认真做出了他的承诺,然后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实话说,他感知到‘若’的精神波动浮动在这整颗星球上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虽然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若’可是在同一个地方了近二十年——
“所以我想换个位置了。”‘若’十分拟人的耸了耸肩,“那个方向还留存着你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