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望京吃得不多,席烟也没什么胃口,两人吃得很沉默。
席烟刚睡醒,脑子还没那么灵光,看了看四周,脱口而出:“来这里忆往昔?”
这一说,就表明她知道之前的事儿了,但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下好了。
她忙不迭想将话吞回去,可是薄望京已然听到,没有诧异,没有逼问,只将筷子从容放下。
阁楼里的暖灯从头顶落下。
他清润的瞳孔囊括着这细碎的吉光片羽,神情淡淡:“下午说要追你,我脑子也不大冷静,直接开到这儿来,想和你重新认识一下,在这里我不姓薄,我姓纪,我没有足够的资本,没有完美的家庭,甚至够不着你。”
“现在我害怕你践踏我的心思。”
薄望京长指追着垫盘上的光,徐徐看向席烟的方向,嗓音冗沉缓慢,“因为一旦我将这些交付出去,要的也是一比一的真心。”
“烟烟,你做好准备了么?”
大马士革纹
席烟从没听过他说这些话, 是愣住了,脑子里像按下老式播音机的重播键,滋滋啦啦, 将他那几句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一边听一边琢磨他的意思。
喜欢一个人,就是把一颗心扔到地上,随那人踩碎了再拼凑起来, 若恰好他喜欢你,那就变成两个人用力将自己打碎了,组成全新而统一的意志。
因为荒谬, 所以信仰。
爱不讲逻辑。
薄望京说出这些话是不容易,可又以商人的角度,保持理智地和她讲代价讲给予讲回报,那就不是真正的爱。
他的世界像四维空间的玻璃房间,随随便便踩上一块儿就有机械性的声音响起:有交换物么?
席烟直视他的眼睛,先是“哦”了一声, 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说:“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 一只打碎的碗重新粘起来, 薄总也能装裂纹不存在吗?”
“或许你内心强大, 真能做到忽视,但我不行。”
“重温一遍以前的内容,我只会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像寓言故事里的东郭先生。
还不如往前走。
薄望京沉静地同她对视, 他的情绪没有被她的话影响, 乌黑的眼眸铺开一张攻城略地的图纸, 男女之战如同带兵打仗,算计的都是人心。
先前他不屑于夺心。
有与没有, 都不会改变他生活轨迹。
但现在,他反悔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脏握着画笔,跳动的血液勾勒出她从女孩到少女,再是张扬害羞成为自己太太的样子,亦步亦趋,只要他想,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喜好。
他眼睫缓慢地眨动,嗓音寡淡平静,说:“烟烟,我们去旅行吧。”
席烟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幺蛾子,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风格一点不像他,便说:“我什么都没带,身份证也没有。”
但她心里又隐隐的期盼起来。
无关和谁一起,她对说走就走的旅行有天然的冲动。
没有计划,不按部就班,旅途中一切意外所碰撞出的感受,酸甜苦辣,于她而言都是惊喜,就跟人生集邮似的,这些感受集得越多,生命越丰满,哪天死了也不会遗憾。
薄望京没回答她的问题,带着人回到车上,长指叩了叩方向盘,“你可以连蓝牙,听你想听的歌,为了你生命安全,最好多和我说话,太久没开过长途,我不知道会不会睡着。”
席烟也不同他客气,直接将蓝牙连上,“身价几百亿的薄老板陪我死,你不可惜,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薄望京眼尾带勾,扫了她一眼,言辞戏弄,“我陪你死,所以你不可惜?那这词儿得换成殉情。”
他在大学的时候一定是位好辩手。
席烟被他偷换概念气得一梗,想起一出是一出,怼道:“别整得跟情圣似的,殉情的两人起码得有爱情,你爱我?”
薄望京果然没回她。
席烟鼻尖嗤了声,讥诮地笑笑。
过了几秒,薄望京又说:“嘴巴一碰怎么说都可以,你这问题抛出来,本来也不指望我回答,那我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哪天你诚心诚意想知道,用不着我开口,你自己就能有答案。”
他说得模棱两可,若不是席烟了解他,心思不像普通人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话真像个渣男会说的,光让人猜,没个准信儿,到时候女方真陷进去了反而倒打一耙,说自己根本没那意思。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很对,她没想求答案。
在和薄望京结婚之前,席烟不是没被人追过,宿舍楼底下摆爱心,弹吉他唱歌,那规模整的跟演唱会似的,如果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对方好像要将心奉明月,肝脑涂地证明自己的爱,好让她接受。
她十分明白,里面有多少水份,不然也不会爱到一半就不爱了,拍拍屁股换成另一位。
下午薄望京说追她,她原以为也会跟这些人似的,先将人骗到手,到底有没有那么爱以后再去分辨,先让自己过了重重千山再说。
出乎她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不肯将心掏出来给她糟践。
席烟有一个歌单,里面全是土嗨的dj风,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放出来听听,她选曲时不小心摁到《奢香夫人》,安静的车厢瞬间变得炸裂起来。
劳斯莱斯顶配音响的音质比听live还好,席烟没听过这样的,一下舍不得换,切到地图看他们位置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