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是不挑日子?的。
不管是过节还是什么。
火葬场门口的保安缩在保安亭里裹着大衣对着小太阳烘手,时不时看看外边的马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今年似乎格外稀奇。
越接近过年火葬场来的尸体就越多, 小房间都租出去了?尸体都挤不下?, 今晚大厅里还勉勉强强摆了?了?七八个冰棺,有的有家人守着,有的受不住已经?睡去了?, 只留下?七八盏长明灯。
见过太多尸体, 老严已经?没?什么触动?了?, 可能是临近春节, 想?着着些人连春节都没?过上就走了?,心生遗憾, 不免一声叹息。
正叹着气,给自己点?了?根烟,还没?抽上,忽然看见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人站在栅栏后,似乎是示意他开门。
老严骂骂咧咧。
这么冷的天是哪个家属非得出去?
保安亭的玻璃前些天下?了?雨,脏的要死,再加上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栅栏处那人是大厅里哪位的家属,老王只朝他摆手示意他先回去。
那高大的人影不为所?动?。
老严骂了?两句脏话,去拉门。
门一开,呼啦啦的冷风就灌了?进来,冻得他一哆嗦,连忙缩了?下?脖子?,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人。
出来看清了?,老王浑身冰凉,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
那高大的人影穿着一身宽大的寿衣,衣裳上还沾着两张黄纸,皮肤苍白,满身的老年斑,身形高大但是佝偻着。
老严认出来了?,这是今早送进来的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家属小气,原本是有一个小房间可以租给他们停灵的,但是他们嫌贵给拒绝了?,说停在大厅也挺好?,然后大家一商量,小儿子?被迫留下?来守灵,小儿子?等其他人走了?就打车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王老爷子?基本没?人管,寿衣还是他们帮忙找了?一套穿上的,想?着老爷子?个子?高,找了?套大号的,结果发现老爷子?虽然个子?高,但是瘦得不行,几乎只剩下?皮包骨了?,所?以也不合身,袖子?总是空荡荡的。
衣架子?似的王老爷子?僵硬的脖子?转向他,一双青白的眼睛无神的盯着他。
老严狠狠瑟缩了?一下?,扭头往保安亭跑,锁了?门拿起手机给隔壁妖管局打电话。
别人或许不知?道妖管局,但他们好?歹是邻居,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时候老严深知?报警无用?,专业的事就该找专业的人来处理。
妖管局处理尸变么?
管他呢,他们离得近,不管能不能处理,总比他一个普通人处理的好?。
老严看似淡定,实际上打电话的手都在发抖,连续两个电话打不通,老严心态有点?崩了?。
隔壁妖管局不会是放假了?吧?
老严忽然想?到这个。
心下?一片凄凉。
他抬头看了?眼王老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神不好?,他怎么觉得王老爷子?变、变红了?呢?
火葬场内小房间。
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轻男人坐在冰棺旁,鼻梁上架着衣服无框眼镜,屋内灯光昏暗。
没?一会儿,一个瘦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冰棺内爬了?出来。
乍一看像是从冰棺里爬出来,但实际上冰棺内的尸体根本没?什么变化,他是从墙角爬出来的。
“今天他们单位搞晚会,”一身黑衣的瘦个子?说,“你这时候起事不是明摆着给落西?山找不痛快么?”
年轻男人笑了?下?,眉眼弯弯,黑发下?的一张脸称得上清秀,“我给他们单位找不痛快难道不正常么?”
如果周乾坤在场的话,高低得哟呵一声:这不是上次在医院碰到的那个年轻医生么?
瘦个子?扯了?扯嘴角,懒得搭理他这个疯子?。
“我入教不是为了?跟妖管局做对的,这点?我想?你也清楚。”
年轻男人懒洋洋靠在旧椅子?上,“你这时候还想?着两全呢?你觉得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落西?山会觉得你是清白的么?”
瘦个子?被噎了?一下?,“我支持的只是自然教的部分教义。”
他主张天性?自然。
他们原本就是妖,为什么非要将自己上千年的灵魂扭曲塑造成人的模样?人就比妖高贵么?他并不觉得。
众生平等,妖不该永远被排斥在社会之外,他们也需要话语权,需要自由。
原本自然教的首领是他的一个好?朋友,他们也不过是联络一些志同道合的妖互相帮扶而已,直到他好?朋友将首领的位置让给了?这个年轻人。
朋友十分看重这个年轻人。
而他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名?字。
刘白。
听起来像个假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