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坨黑,要么深棕色,脏脏的白色羊毛在周围围了一圈。
好丑。
洛雨在前面开车,副驾驶是周清海,手里在剥橘子。
一股清香。
他一块块递给不方便大动作的洛雨,后面的邬川也在剥。
“木若你要橘子不?”
男人轻声问。
发呆的木若回过神来,“嗯?”,转身看到他手里的橘子,笑。
“好啊。”
白色衣袖伸过来,手里是刚剥好的橘子。
“谢谢”,白皙的手接过橘子,纤细的指尖离开时无意滑过男人的手掌。
痒痒的,温热湿润,却不再冰凉。
邬川又给自己剥了个。
路上有人朝拜,背包客,藏民,叁步一叩首。
木若想起了沉老师的儿子。
当年沉老师生病后,c省和京都甚至全国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他们都试过了,病情还是不见好转,甚至一天天加重。
沉老师的儿子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不信命运。但有一天,他一个人跑到了深山老林,去找听闻中很神的巫医,只为一求母亲生机。后来,民间偏方,法事巫术,这个男人都荒唐地试了,一生不信神佛的人,却在寺庙里长跪。
他祈求那个神,帮他留住他的母亲。
神没有听。
木若把这个故事讲给车里的叁人听时,邬川问了这样一句话,“神喜欢他做的事一件都不做,为什么还要祈祷?”
是啊,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木若对生死观其实没有很好地树立过,身边至亲皆在世,至今为止切身接触过的死亡,也不过两件。
一件是读幼儿园时,老家有个远亲去世。大山里,木若跟着一路哀嚎奏乐的队伍,不明所以地走着,中途扯着嗓子学人家哭丧的人嚎了两声,鼻涕眼泪挂在脸上甩,被老妈一把抱起来,一张纸往脸上胡乱一抹,然后她就趴在妈妈肩上抽抽涕涕地睡着了。
另一件就是这次沉老师的去世,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尸体,还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人。说起来,这才算是她真正目睹了死亡。
至于第一次产生死这个概念,是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想一些小孩子的奇奇怪怪的心事,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从别人嘴里听过的,死了这件事。
什么是死呢?
木若想,她闭着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在转,转出了城市的钢筋泥土,转出了外面的绿水青山,不知道要到哪。她看到一座孤坟,好像是她的,上面长满了草,她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好像一直在飘。宇宙依然存在,没人记得她,无边的暗,她好像可以思考,却又什么都想不起。
她哭着从床上惊坐起,捂住被子说自己不想死,不想死。
第二天她去上学,问自己那个可爱的女同桌,扎了个高高的马尾。
她问她,“你怕死吗?”
记不到两人当时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女同学坐在位置上哇哇大哭,木若被老师喊进了办公室,一顿教育。
当时被教育了什么呢?没印象了,显然那个老师并没有能力解决她的疑惑。或者说,在应试教育事业里沉淀了很多年的这位老师,并不觉得这是个好问题。
此后数十年,木若都会有深夜躺在床上突然惊起,哭着说自己不想死的狼狈。
直到现在,她都没能真正树立平静的生死观,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死亡,也无法想象有一天妈妈去世,自己再没有母亲的生活。
所以她会好好活着。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尽可能地活着,畏惧死亡,所以想活。
她可能是个天生的懦夫,木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