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书版) 第10节(2/2)

“也许吧,但科林说了些更有意思的话。”

“什么话?”

“他以前读过你的书。”

霍桑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惹恼我?还是两者都有?我不明白他的意图,因为就在那时,第一班地铁从隧道里飞速驶来,沿着站台的边缘停稳。

“明天见。”霍桑说完,身后的滑动门就关上了。

四分钟后我的地铁驶来。我找到一个座位,打开我拿来的报纸,读了头版和前几页。刚刚到达肯特镇,在边角的一篇小文章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死者身份确认

十月二十六日星期六,国王十字车站一名男子遇害,当时他跌落在一辆迎面驶来的火车前,警方已经确认死者姓名。格雷戈里·泰勒,生前担任财务经理,来自约克郡的英格尔顿。已婚,有两个十几岁的女儿。警方调查仍在继续。

注释:

[1]《少年间谍》系列主人公。

[2]查尔斯的昵称。

火车轧死人

我一直着迷于秘密通道和禁止入内的地方。孩童时,父母经常带我去昂贵的酒店,我仍然记得偷偷溜进员工区的情景。毛绒地毯和枝形吊灯消失不见,一切都变得脏兮兮的,却很实用。在伦敦北部的斯坦摩,我和姐姐会爬到篱笆下,偷偷溜进隔壁的办公大楼。甚至现在,在博物馆、百货商店、剧院、地铁站里时,我仍想知道那些上锁的门背后有些什么。有时,我认为这也是对创造性写作的一个绝妙定义:打开大门,把读者带到另一个世界。

因此,第二天,霍桑和我来到位于尤斯顿车站的交警办公室时,我兴奋得像个孩子。这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我肯定经过几十次了,却都没注意到它。

它藏在远处的角落里,就在行李寄存处旁边,对着十六至十八站台入口。当然了,门后的场景必然会让人有点失望,但这不是重点。那可是我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扇门通向接待区,一位穿着制服、面色疲惫不堪的女士坐在金属网后面迎接我们。霍桑把我们联络人的名字递给她,詹姆斯·麦考伊警探马上就出来了。这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留着军人发型,方下巴,穿一身便服——牛仔裤、运动衫和夹克。

“霍桑先生吗?”

“是的。”

“跟我来。”

我们填了一张表格,另一扇门嗡嗡作响地打开了,他带我们进到一个迷宫般的空间,里面布满狭窄的走廊和小型办公室,延伸得比我想象的要远得多。所有东西都很破旧。我们踩着一条蓝色地毯,上面有各种污渍,又经过一台轻轻振动的自动饮料售货机,然后绕到另一个角落。有些房间几乎和橱柜一般大,在那里接受审讯的罪犯可以和逮捕他们的警官促膝长谈。我们经过一个专案室,我瞥见六个人正在检查打印的资料,并将内容转写到白板上。没有现代科技。这可能是打击犯罪和恐怖主义的前沿,但一切都很老派,桌子上盖着福米加塑料贴面,上面放着笨重的惠普电脑,旁边是廉价的转椅。这里没有窗户,和外面真是天壤之别。

这次会面由霍桑安排。我没必要告诉他报纸上的那篇文章。他已经看过,并且当天晚上就联系了我。我也没和卡拉·格伦肖交谈过。我没有忘记她对我的威胁,但我决定至少一个星期内不再联系任何人。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霍桑来破案,或者由我破案。我仍然沉迷于这样一种想法:我会成为那个解决难题的人,并且在最后一章,当嫌犯聚集在一个房间里时,是我在解读案件。

还有一个人在陈述室等着我们,是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官,刚过二十岁,被叫来和我们谈话。他叫艾哈迈德·萨利姆,是第一个处理尸体的人。我在尤斯顿的时候就很困惑,死亡事件发生在国王十字车站,但显然那里没有刑事调查局。麦考伊解释道,他负责的区域在中线以北,一直到斯特拉特福德东部和切姆斯福德。现在他被指派负责调查格雷戈里·泰勒之死。

据这两个人说,事件是这样的。

十月二十六号,星期六早晨,也就是理查德·普莱斯被杀的前一天,格雷戈里·泰勒来到伦敦。英格尔顿没有车站,所以他从里伯斯谷地的霍顿坐早班车出发,回程时已是晚上。星期六,车站异常拥挤。那天有一场利兹对战阿森纳的足球赛,站台上挤满了球迷。正常情况下,维珍公司在列车进站前不允许乘客通过检票口,但当出现重大混乱时,他们也会随机应变。事故发生时,彼得伯勒发生了信号故障,车晚点了。所以列车进站时,有多达四百名乘客在站台等候。

泰勒在六点十二分到达站台。他并不着急上车,先是在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又在史密斯书店买了一本畅销书作家马克·贝拉多纳(ark beldonna)的“末日世界”系列第三卷 《血囚》。很巧的是,天空电视台最近与我联系,想要我将其改编成电视剧,我才得知这个系列。“末日世界”曾被拿来与《权力的游戏》相比(我个人觉得很不合适),后者当时正在播出第四季。他们说“末日世界”系列是英国亚瑟王版本的《权力的游戏》,兼具暴力、色情、魔法和神秘色彩。《每日邮报》将这些书冠以“纯色情毒药”的标签,出版商厚颜无耻地将标签印在封面上。我已经读了第一卷的一半,但并不喜欢,所以拒绝了改编的邀请。

“末日世界”系列第三卷 刚发行没多久,购书还有特别的优惠活动。泰勒买了这本书,并获赠奇巧巧克力和一瓶水。

他穿过检票口走上站台,站在黄线后,但离站台边缘非常近。与此同时,那辆晚点的火车出现了,朝他开过来。萨利姆警官说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我刚到车站上夜班,事情就发生了。在通过无线电接到电话之前,我就知道发生了一起put事故。”

“什么是put [1]事故?”我问。

“列车轧死人。”

麦考伊补充道:“我们也称之为‘下面有人’。”

“我能听到尖叫声,”萨利姆接着说,“司机鸣笛,这是标准做法。所以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立刻直奔站台,这就是我第一个出现在现场的原因。

“我的第一念头是:这一定是自杀。但是国王十字车站是终点站,所以类似的案件并不多。当时那里还有哈利·波特的体验活动,人们很兴奋。所以这可能是一起偶发的意外。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结果,这个可怜虫本来已经成功爬上了站台三分之二的高度,却从侧面滑了下去,直接跌进迎面而来的火车轨道。他可能会很幸运,只受点伤却不致死。但恐怕不是那样。他跌落在两条车轨之间,双腿和头颅都断了。”

我的手机电量不足,但我把这些都写下来了。他等着我。麦考伊和萨利姆都知道我是个作家,他们很喜欢和我聊天。有趣的是,很多人会喜欢自己的工作被写进书中。

“我的第一项工作是清理这个地方。有很多人在尖叫,还有几人吐了出来,有一个女人甚至晕了过去。当然,通常也有人会用手机拍下整件事。大多数群众都穿着足球队服——头巾、卫衣、毛线帽之类的。很难分辨谁是谁。我开始集中人群,告诉他们不要离开现场。我们需要记下姓名、住址、证人证词和其他所有的信息。那时已经有不少警官到场,我知道英国电信中央控制部正在处理此事。救护队马上就到。我最担心的是有人会心脏病发作。这种事以前就发生过,只会让事情变得加倍复杂。

“我们设法拉起了警戒线,控制了现场,然后必须把死者从火车下面弄出来。我们只有四十五分钟。”

“为什么?”我聚精会神地问道。

萨利姆解释说:“这就是成本问题。在这种情况发生时,我们必须清理站台,保持列车运行。不能什么都不做。”

“是你把尸体弄出来的吗?”霍桑问道。

萨利姆点点头:“是的。这样可以得到五十英镑的奖金,而我正准备和母亲一起度假。情况本可能更糟,但列车运行速度不是很快,所以尸体没有飞溅得到处都是,也不需要把火车抬起来。司机被吓坏了,我让他把火车倒回去,之后的处理就很容易了。我们把尸体抬出来,我把手和其他残肢都装袋。在那之后,麦考伊警探来了,他接手了这个案子。”

现在轮到麦考伊讲述经过。

“我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多,”他说,“我在钱包里找到了死者的身份证,然后让北约克郡警察厅派出几名警员去通知他的妻子。她和两个年幼的女儿在家,我不想让她在电话里听到丈夫的死讯。她马上就来了伦敦,我第二天就见到了她。苏珊·泰勒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她不敢相信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丈夫身体不太好,两人也有经济困难。他们和其他人一样身无分文,但格雷戈里没有抑郁症的病史。事实上,她说他这次出行很顺利。他们预订了一家餐厅,计划星期天晚上庆祝一下。”他吸了一口气,“唉,计划泡汤了。”

“他去伦敦干什么?”霍桑问道。

“见一位朋友。”

霍桑以为还有其他信息,但是发现麦考伊没什么要补充的。

“她只告诉我这些,”他解释说,“我去询问了她,她住在尤斯顿路附近的假日酒店。但我不能逼问她太多。这个可怜的女人身无分文,丈夫还被列车轧死了!他们结婚二十年了。她必须去辨认尸体,虽然这对她来说过于残忍。我认为这是一起死因不明案件,但我觉得她应该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

“死因不明案件?”我草草记下了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