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明念崖狭窄的山坳处,是一些世代务农的佃户们居住的村子,他们穷苦又不识字,每日守着主人家的几块地,艰难度日。
这村子没有名字,掩盖在山间苍苍郁郁的古树下,极难被发现。
一对衣着朴素,满头是汗的夫妻刚在田间劳作完,坐在垄上,吹风闲聊。
“相公,你知不知道最里头的那个屋子里,住了什么人喏。”
汉子热得要命,掀开衣服给自己扇风,道:“好似是前几天才住进来的吧,那外头一直有人守着,时不时还有穿得金贵的人进进出出,怕不是哪家被主母赶出来的小妾吧。”
女人吓了一跳,不住地张望,看到门前守着一个高大健硕的黑影,压着嗓子道:“真要是像相公所说,最里头那间屋子连个灶台也没有,要不、要不咱们今晚送些吃的去?”
“阿萍。”
汉子皱眉,训斥道:“咱们自己都揭不开锅,你还想着救济别人?还有,这些大人物的事情,咱们少管,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被唤作阿萍的女人点着头,眼神却还在不断地瞟着。
春日多雨,这几日既闷热又潮湿,时不时就要下一场雨。
破败的小屋内传来几声难以忍受的痛呼,接着就是男人的怒吼:“为什么还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能淬血!”
屋内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好摔,影二五听着又被挥起的鞭声,无动于衷。
这么个残次品,主上为什么要相信他是四家之人,杀了不好么。
男人摔门而出,将堆在门外的各种刑具踢得七零八碎,一双透过面具的眼睛既愤怒又失望。
他一把抓着影二五的头发逼他跪下,将他踹翻在地,道:“我让你去探听四家如何淬血,你探到了吗?”
心脏处被大力踩踏,影二五痛得蜷起,道:“主、主上,属下实在是、没有找到……”
“废物东西!”
影二五被猛力一踹,撞上了一旁的石井,顿时头破血流。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淬血,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为什么还不行!”
男人气急败坏,抽出鞭子对着影二五就是一顿迎头痛抽。
这一切都跟屋内的影三没什么关系。
无痕早被两人抢夺,重新扔回了角落。
影三被牢牢地绑在床上,口中塞着布条,呼吸微弱。
伶仃细白的脚踝在无数次的挣扎中被麻绳磨出血,血肉模糊。
不过两日,这两人在他身上无所不用其极,每每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时,他们都会强迫他吃下一颗极品伤药。
如此,周而复始。
影三的神志被疼痛折磨得有些溃散。
连日高热未退,又滴水未进,他浑浑噩噩地躺着,陷入混沌,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过往。
虚耗到极致的身体让影三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开始苏醒。
是一条繁华的大街。
灯火摇曳,人影绰绰,来往的人衣着光鲜亮丽,风姿绰然。
可影三只感到了恐惧。
他想要奔逃,想要离开,却听见一声只要想起就恨不得生剥其皮的声音。
“小娃娃,想吃烤鸭吗?”
颈边似乎还残存着被劈下的刺痛,紧接着,就是他的噩梦之地,影风门。
“铁三金,我们影风门的规矩,我想你是懂的。你这个货,怕是不值这个价钱吧。”
影三记得,他最终的成交价格,是二十文。
轮回室出来后,影风长把他带到训练台上,先是给了他一顿杀威棒,而后冷漠道。
“报上名来。”
影三还浸在暗室里的恐惧和无助中,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一五一十地说着别人对自己的称呼。
“三、三……”
影风长不愿意听他结巴,当机立断地被赐予了他名字。
“如此,你便叫影三吧。”
春雷骤降,疾雨泼在门板上,噼啪作响。
影三猛然惊醒,嘴里的布条不知何时被扯走。
想来是影二五以为自己死了,又来喂了一次伤药。
被强行唤醒的回忆让影三头痛欲裂。
原来,不是自己忘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