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将药碗端了过来,看着床铺上烧得两颊红扑扑的小闺女,心疼又严肃地说道:“你不喝药,我就不让你出去浇水。”
“啊——”
卫曦月大叫。
李氏掐着手指忍住,淡定地说道:“这招对我没用。”
卫曦月不叫了。
李氏道:“把药喝掉。”
卫曦月摇头拒绝。
李氏威胁道:“不喝药,就不许你去给爹爹浇水。”
这话她讲得心口都在疼。
当大哥活着回来时,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卫青也能活着回来该有多好,如果曦月能再见到她的爹爹该有多好?
她的曦月也可以是被爹爹宠大的孩子。
但她不敢奢望,一点也不敢。
卫曦月乖乖地把一碗苦药喝了。
她惦记浇水的事,李氏哪儿让她发着高热出去吹冷风?把人往被子里一塞,强行摁头睡着了。
半夜,卫曦月醒了。
她已经两天没给爹爹浇水了,再不浇水爹爹就长不出来了。
她光着小脚丫下了床,没惊动睡在小床上的萍儿,抱起桌上的水壶,轻轻地走了出去。
寒风凛冽,她的小身子被吹得瑟瑟发抖。
她在小坑前蹲下,仔仔细细地浇了水,然后就巴巴儿地等着。
她不明白一旁的小树苗都长得那么很高了,为何爹爹没有动静?
是爹爹不喜欢她了吗?
一定是水不好。
她抱着水壶去水缸里打了水,一边浇水一边用手去填土,浑身弄得脏兮兮的,她抹了把脸上的乱发,将一张干净漂亮的小脸也弄脏了。
她浇到一半时,院门突然打开了。
一张风尘仆仆的轮椅迎着凛冽的寒风,出现在了门口。
613 曦月叫爹
这一路赶得辛苦,到城门口时已是半夜,城门早已关闭,是诸葛青应了卫廷三声二哥,才换来卫廷拿出令牌开了城门。
他见到了久违的街道,见到了久违的府邸,也见到了那一道让自己思念得心口都在疼的小身影。
她光着小脚丫蹲在冷冰冰的草地上,衣衫单薄,乌黑的头发被寒风吹得四处飞舞。
她手里抓着一个水壶,大半夜不睡觉不知在捣鼓什么。
四年前自己离开时,她还是个比三胞胎更小的奶团子,似乎是一晃眼的功夫,她像小树苗一样长大了。
诸葛青喉头哽咽,有风沙吹来迷了眼,连眼眶都红了。
他张了张微微干裂的唇瓣,沙哑而颤抖的嗓音飘进风里:“曦月……”
卫曦月是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对外界的感知并不敏锐,可这一声曦月,她一下子就听见了。
她愣愣地扭过头,望向门口那个坐在轮椅上、裹着一袭白色披风的男人。
寒风凛冽,他的衣袍被吹得猎猎鼓动,他的眼神温柔而厚重。
院子宽大,道路很长。
卫曦月二话不说扔了手里的水壶,站起身,迎着呼啸而过的寒风朝着他飞快地奔跑了过去。
这一瞬他只恨自己的腿站不起来,他也想要奔向她,奔向这四年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
卫曦月重重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身上脏兮兮的,小手小脸也脏兮兮的,他却没有丝毫介意,他将她满是泥泞的小身躯紧紧搂在怀中,像是搂着自己的生命之重。
魅姬与杀手也跟来了,二人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魅姬有些怔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炽烈的先生。
她是在死人堆里被先生捡回来的,她饿到连死人的尸骨都啃不动了,她想,她就快要死了。
然后她看见了一只朝自己伸过来的冰肌玉骨的手。
那一瞬间,她犹如见到了神明。
先生成为了她的信仰。
之后无数个日夜,她都追随在先生身边,先生是爱笑的,但他的笑意不达眼底,他的心永远都是冷的,甚至可能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