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顶嘴?昨日才听沈侍巾将男德挂在口上,《男则》《男训》想必也背得熟练吧?真不知自己犯错还是假不知?
先是让位份高于你的虞奉栉向你道歉,恃宠刁蛮,冒犯上者这是罪一;昨夜又称病争宠,献媚妻主、嫉妒不容人这是罪二,今日顶撞哀家,这是罪三,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沈廷懒得和他辩解,更不屑示弱逢迎,这个更年期的老男人就是看他不顺眼挑刺,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需要跟这些人解释什么,总归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虞奉栉无事生非挑拨离间,只道歉算是便宜他了;至于献媚争宠,他那不叫献媚,叫试图拯救萧乐于水火,当然她用不用得上是她的事。自己总不能单方面接受萧乐照顾,他当个挡箭牌回报一下是很乐意的。
“犯错的人就要受惩罚,来人,取竹板来,打二十掌心。也不知道将军府怎么教你规矩的。”
太后自认为念在沈大将军的份儿上,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若是平常侍君恃宠生娇、嫉妒狐媚,又出言顶撞,他早就把人拉出去打死了。
他心里厌恶极了沈廷,刚入宫就频频惹事,不知恭顺为何物,简直不配侍奉在皇帝身边。
沈廷心知是避不过了,干脆把袖子撸起来,坦坦荡荡把手露出来,看着行刑姑姑的目光里带着挑衅:“打快些。”
打不死他,他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打!狠狠打!”太后更怒,高声道。
竹板重重落在沈廷掌心。
艹,还真挺疼,沈廷心里暗暗想着,他紧闭眼睛,干脆不看。
第二板子高高举起,还未来得及落下,便被人一把抓住,制止了。
紧跟着高亢的声音的从殿外追上来:“陛下到!”
沈廷睁开一只眼睛,见萧乐气喘吁吁,胸口起伏着,甩开行刑姑姑的手。
她身上还穿着朝服,九爪团龙纹,玉旒都在剧烈摇晃着,额头上一层绒绒的细汗,表情冷淡里蓄着几分薄怒。
太后也惊了:“皇儿,你……你不是这个时候还在上朝?”
“儿臣听闻后宫之中有人不懂事,惹了父后不快,所以先回来了,不知沈侍巾所犯何错?”萧乐语气恭敬,睫毛微微下压,瞧不清里头的神色。
沈廷还是跪着的,但萧乐站着他身边,他的身体一歪,头就正好倚在她的腰上,他半张脸都贴在萧乐的身上,只露出一只圆圆的红眼睛和半抿着的唇,乌黑的发丝垂在脸旁,一下子不知道柔弱了多少:“太后说臣妾让虞奉栉道歉,以下犯上,恃宠生娇。昨晚又称心口疼狐媚陛下,今日又顶撞了太后。”
“没错。”太后承认,“哀家的确以为沈侍巾犯了这些错。”
“父后有所不知,此事皆是误会,还请父后不要听小人挑唆。沈侍巾前夜赏鱼,虞奉栉未有证据便污蔑他与人私通,不但闹到了朕面前,蓄意挑拨,更害的沈侍巾高烧。
沈侍巾高烧后便一直心口疼痛,朕有些挂心,便让宫人经常来报。所以引起了如此多的误会。
沈侍巾性子刚烈,又不善言辩,还望父后多多宽恕他年纪小不懂事。”萧乐语气淡淡的,却一个个把话给圆了过去,不管是真是假,护着沈廷的意思是十分明显了。
“后日沈将军便要前往西北平乱,父后不得不思量沈将军的爱子情切啊,若他时时挂心宫中幼子,怎能安心带兵作战?”
太后叹气,他的女儿大了,他总不能为了个侍君伤了父女和气:“那皇帝的意思是什么?”
“此事由虞奉栉搬弄是非,挑唆而起,传朕旨意,降虞奉栉为侍巾,以示惩戒。”
“就这么办吧,人你带走算了,别再出现在哀家面前了。虞氏不安分,沈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教你这么护着,让他把《男德》、《男训》、《男则》各抄十遍,五日后交上来。”
此事算是揭过去了。
沈廷抱着萧乐的腰,脸也埋在她腰上,不说话。
萧乐拍拍他的头,低头问:“要回去吗?”
沈廷依旧把脑袋埋在她身上,抓着她的衣服,点头。
太医来到麟趾宫的时候,隐隐听到哭声,他头皮一麻,还以为沈侍巾没了,结果没想到是虞奉栉那儿传出来的哭声,哦不,现在应该叫虞侍巾了。
虞侍巾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接二连三倒大霉。
太医进去瞧沈廷,沈廷跪了一个时辰,又重重撞击在石板上,膝盖发红发紫又发黑,没多一会儿就肿成馒头了。
他沿着伤处捏了捏,沈廷咬着手腕,不吭声。
“没伤到骨头,但这半个月不能下床了,得好生养着。”太医给沈廷上药,腿上手上都缠好纱布,带着温书出去开药煮药,叮嘱事宜。
人全都走了,沈廷讷讷说:“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跟他顶嘴,害你来救我,害你还得跟他示弱求他。”沈廷想着要是萧乐再晚来一点,他挨完打就好了,萧乐直接把他抬走,他觉得自己真没用,一个男人,处处都要靠萧乐保护,他应该保护萧乐的。
萧乐本来想敲他脑袋,但是他浑身都是伤,她就下不了手了。
“我是想,你服个软,嘴甜一点,能少吃点苦,等到我来,你就不用伤得这么厉害了。”
沈廷一下子没绷住,哭得又像台救护车,满脸都是眼泪:“你骂我两句吧,我是蠢蛋,我天天给你帮倒忙。”
他对不起萧乐,虽然她稍微有一点点凶,但萧乐是他从小到大,对他最好的人了。
萧乐高中会抓着他背单词管他学习,穿越了也一直保护他,连他爸都只是给他留了六百万高利贷然后拍拍屁股跑了。
萧乐叹气,也不是很介意:“骂你做什么?你又笨又犟,我不是那么喜欢你,但我也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那个虞乔到处挑拨,你也就让他道个歉;昨晚派人来请我过来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要真来你这儿了,别说太后,整个后宫都得眼红把你撕了。”
“呜呜呜。”沈廷扑上去,抱住她问:“真的吗?”
他抽噎着说:“可我没法对着那个老男人服软,我是高贵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伟大的无产阶级奋斗者……我去年……去年还得过全国五四杰出青年,我才不要跟他服软。”
萧乐噗嗤笑出来。
“你笑了?”沈廷眼睛红红的抬起头,也不哭了:“你好少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