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2)

白川舟:我还会找你。

楚引歌:我跑得很远。

女发昏

楚引歌忙打住,“不听了,不听了。”

比起皇家秘辛,她还是更好奇自己的身世。

如脚底抹油般迅疾地挪到屋外,绿衫如蝶翼散开,在门后探出了个小脑袋,“剑师父,今夜不见不散。”

左渊挑了挑眉,暗骂自己确实是嘴贱,竟在她面前说了天语会,暗叹道,可再也不能在她跟前醉酒了,这女娃娃大了,不好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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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墨深似海。

楚府,素心苑西厢内,楚引歌端着铜盆,拿着温帕给赵姨娘细拭着脸。

她的精神头已不大好,双颊有些塌陷,面色灰暗,但见到楚引歌,还是会勉强说上几句话。

“棠棠,王氏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楚引歌摇头,浅笑:“姨娘别担心,我在画院当值,她纵使瞧不上我,也得顾着天家的颜面,不敢对我如何。”

她的眉眼如藏了一泓春水,声调温细,赵姨娘心中一软,“她没苛责你就好。”

又看着她已是姑娘家长开的娇俏模样,试问道:“棠棠,听闻宣安画院中有不少青年才俊,你可有相看中的?”

楚引歌将帕在盆里过了遍水,拧干擦着赵姨娘的手背,温言道:“姨娘,你忘了我及笄时同你说的话了?”

赵姨娘自然没忘。

去岁楚引歌及笄时,已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但棠棠却拉着她的衣摆,说不想嫁人,她那时看了几家,皆因棠棠是养女,不是入府为妾,就是二婚续弦,她想到自己的遭遇,自然也没看好,就想着再看看罢。

后来楚引歌考入宣安画院,又有一些人家派媒人来说亲,虽小家小户,与楚府不算门当户对,但嫁过去也算是正妻,可棠棠依然和她说,不想嫁人。

她以为是因为刚入官的缘故,棠棠应当有好些事要忙,这才又耽搁了过去。

现在觉出味来,她躺榻上惊起:“棠棠,你不会是想一世不婚罢?”

话音刚落就呛咳了好一阵,人如抖筛。

楚引歌忙去顺捋她的背,但双唇紧抿,未去否认赵姨娘的话。

赵姨娘急道:“不可!咳咳……你看看我这身体还能有几日好活?我还在,那王氏就已经将我们排挤至此地步,若我走了,你的处境就更艰难了,趁我还有些精力,姨娘从明日起,找媒人帮你相看城中公子可好?”

楚引歌摇了摇头:“姨娘,我想守着你。婚是女发昏,姻是女做囚,我不想嫁人。”

婚是女发昏,姻是女做囚。

赵姨娘悲从心来,她的多年婚姻被棠棠一语道破。

许是因为她的可凄,所以楚引歌才年纪轻轻就对婚姻失望,是她耽误了棠棠啊。

赵姨娘眼眶发烫,猛咳不止。

楚引歌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姨娘莫担心我,好好休养,我问过大夫,这病会好起来的,若真有那么一日……我自会从楚府离开。画院的俸银足以养活我自己了。”

赵姨娘看着她的神色极其认真,就知她早已筹划好一切。

这孩子打小就这样,看着文弱,但认定了事却是不回头。

她鼻尖发酸,道:“棠棠啊,女人孤身在世寸步难行,人言可畏,纵使发昏入囚,也可抵囚外的蜚短流长。”

楚引歌的手一顿,所以赵姨娘当初就为了阻那些人对她的指指点点,才入楚府当了妾。

但姨娘何错之有?

她只不过是受邀参加了一场诗会,却在豆蔻年华被人陷害,错得是楚老爷,可人们的闲谈笑语的都是轻浮的女人,仿若她才是众矢之的。

她的求救被人声鼎沸淹没。

她不得不入了囚,一入就是十五年。

赵姨娘慢慢闭上了眼,楚引歌默默将她眼角的泪擦了去,抱住了她:“阿娘,我本就没了生父生母,赤条条得来,也就不惧赤条条得走,所以哪怕不婚不嫁,遭人数落一世,我一点也不在乎。但我在乎你,阿娘再等等棠棠,待我攒够钱铺好路,就带你离开这囚牢,所以阿娘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赵姨娘在她怀中泣不成声,半晌,在她肩上点了点头。

她知道棠棠是在自缚枷锁,陪她一同自困于楚府。

她这么多年的慰藉,都来自这孱弱的肩膀。

这是她当初救棠棠的时候没想到的,那时正是她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时候,她受着一夜复一夜的折磨,喝着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何用。

直到看到街边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灰头土脸,嘴里啃着发霉的馒头,可眼神却是透亮清澈,她那一刻感受到了向上的生命力。

她将她带回了楚府,随口给个吃喝,她就如抽条的幼苗蓬勃生长,半年后她告诉她,我叫棠棠,你能带我去学画画么。

她问,为何要学画。

棠棠说,因为我的父亲很爱画母亲,我会画画就好像和他们在一起了。

虽然这话棠棠早已忘了,但她却记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