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双颊绯红,期期艾艾。
刘嬷嬷带着桃儿走了,魏京极行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侧眸看向一处。
梁远亦随目望去。
是郡主曾住过的偏殿。
只是门庭冷情,落叶被风吹得簌簌,苏窈从前喜欢坐在殿前的秋千上,央着魏京极给她推。
有时没说两句,两人便争起来,苏窈被气得眼泪汪汪,魏京极脸色也不好看。
更多的时候,两人各做各的,竟也十分和谐。
梁远就在远处静静看着,这么多年过去,人人都道是小郡主黏人,可他却有不同看法。
每回小郡主与殿下斗气,殿下虽也气得狠,翌日起来气却消了干净,整日去小郡主面前晃。
等不到她开口,殿下有好几次挨不住想服软,到了郡主府却又折返,反反复复不得好眠,直到小郡主的气消了来寻他,他才佯装平静的同她重归于好。
故而梁远更觉得,是殿下更黏郡主。
但今日郡主为了段家二公子,竟连殿下都不顾了,硬生生抢走了锦囊,殿下有无数种法子阻止她,却没有用,想必是伤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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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段府。
江莲欣慰望着苏窈,紧握住她的手,“姨母原以为你不会再登门,日日想着那日的话是否过急了些,弄的是茶饭不思,后悔不已。现而今你来了,我这一颗心呐,总算是放下了!”
苏窈有些欲言又止,江莲瞧见,哪能不知她在想甚?
上回她对苏窈说了那许多话,惹的阿窈竟连阿凛递过的茶水都不敢接了,脸上就差明明白白写着“疏离”。
是以这回她就学到教训了,温和道:“你莫急,姨母也不催你,你与阿凛年纪尚小,你若还想着嫁心上人,便同阿凛好好相处,世间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等你什么时候想嫁了,姨母便带阿凛亲自去你府上提亲,你觉着呢?”
这一番话,实在说的推心置腹,苏窈感受到了被珍重对待的滋味,心底微热。
“多谢姨母。”
语末,苏窈沉吟片刻,“可姨母这般为我打算,姨父那儿可能应承?姨父原来可有中意的儿媳人选呢?”
她并不想因着自己,使他夫妻二人心生嫌隙。
闻说这两字,苏窈察觉到江莲的笑意淡了些,“阿窈不必忧心,你姨父那儿自有我去说,他虽固执迂腐了些,可我同他,到底做了数十年的患难夫妻,我为阿凛择妻,他没什么不高兴的。他一心埋在圣贤书里,哪有功夫为阿凛挑新妇呢?所以你尽可放心,无论是你姨父还是阿凛,断没有什么未断的因缘。”
两人说着,身旁举着绸伞的丫鬟轻声提醒脚下台矶。
不知何时,苏窈同江莲已迈过了垂花门,进了内院,段家家风简朴,眼前的一间房却雕饰华丽,分明一样的建制,却能叫人瞧出细节的不同。
奇怪的呓语声隐隐溢出。
她凝神听了下,声音粗哑,可断定是男子,他说话的语调,不能用说,简直可以用“吼”来形容。
里头的男人口齿不清,可苏窈听清了是什么。
只因他一直在重复。
男子吼的是:
“阿凛!阿凛!!”
不知江莲为何带她而来,苏窈决定暂且按下不表,免得冒昧。
走到房间门口,江莲停下脚步,眼中悲痛一闪而过。
“阿窈,这是你大表哥。”
苏窈心中巨震。
京中人皆称段凛为“段二公子”,按说理当有“段大公子”的,可段凛锋芒过甚,使得众人对名不见经传的段大公子无甚兴趣,此外,段家人也对段大公子缄默不言。这传来传去,便都觉得段大公子是上不得台面的儿子。
也无人去触段家的霉头,她潜移默化间,也忽略了大表哥的存在。
哪知竟是这么个情况!
苏窈朝上锁的门瞧了眼,“大表哥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说来都怪我。若非我大意,也不会教他受此折磨。”江莲伸出手,摸上铜锁,“当年你姨父外放南蛮为官,本安置了我同阿骄,还有阿凛,让我们在你外祖家先住着,可你外祖家也是个是非地,我一双孩儿又稚嫩,离不得父亲,我便又带着他兄弟二人随你姨父南下了。”
“早听闻南蛮多毒虫蛇鼠,我已做足了准备,哪知南蛮真正厉害的,是猖獗的水匪!渡口着岸,我们改乘马车,路未行一半,就有水匪拦路,不消半刻钟便如蝗虫过境卷个精光,阿骄同阿凛……也落在了他们手中。
后来迎接我们的兵马赶到了,虽很快便捣毁了那恶人巢,可阿骄同阿凛却被反扑的匪众丢下山崖!原是要丢阿凛的,因阿凛哭啼不止,可阿骄啊,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那恶匪松手时,猛地将阿凛扑抱在怀里,一起跌落了山崖!他用自己的血肉护着阿凛,最后伤了头,成了这般模样。”
江莲泪眼道:“就连疯了,也还惦记着阿凛的安危。阿骄疯的厉害时,只要见一见阿凛,便能安静下。说来也怪,阿凛都长这般大了,可阿骄一眼便能认出他。”
苏窈轻易便共情了,可此时此刻,说再多的话都是徒劳,她走到门前,将门往里推了推。
江莲一惊,本想阻止,少女却开始往里张望。
透过缝隙可以瞧见,里头所有的桌椅边角都被包上了厚布,空荡荡一片。
那呓语也没了,静的令人心慌。
过了一会儿,一只瞪大到可见血丝的眼睛从门后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