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词心烦也不想浪费脑细胞了,抬筷子去夹鱼。
但筷子尖刚沾到鱼身的时候,她蓦地一滞!
有种感觉瞬间窜过,然后,被她死死抓住。
她终于知道那种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冷延不管是摸冷求求的头还是拉她的手,都像极了秦勋对她刚刚的亲昵行为的感觉。
像对待恋人!
我很快乐
蔡婆婆是岑词这几年接过的案子中很特殊的一个。
大多数来她这儿的人,虽说也有看上去很平静的,但内心的焦躁和安全感的缺失是通过接触就能看出来的。
蔡婆婆很平静。
是真正的平静,平静到让岑词不管如何深挖和引导,都感受不到她内心的不安。
蔡婆婆跟岑词说,“小姑娘啊,不管你相不相信,幻境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享受呢。”
她不像其他人一样叫岑词为岑医生,她叫她小姑娘,这么叫她时,蔡婆婆眼里的光特别柔和,让岑词想到了鸽子的眼睛,柔软平和,没有老态的浑浊,反倒清透得很。
九十岁的老人,能有这种眼神,着实叫岑词惊奇。
今天上午是蔡婆婆的治疗时间,儿女都挺孝顺,又是一起陪着来的,庭院里停放着一辆小型的房车,蔡婆婆的儿女说,那房车是特意买给蔡婆婆的,上了年龄的人,真要是出门在外的话也舒服些。
蔡婆婆喜欢旅行。
听她儿女说,蔡婆婆以前一年之中会出去几趟,可后来总是痴迷幻境后,虽然也会出去,但渐渐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忧心忡忡表示,真是情愿她能多在外面走走,大不了她想去哪我们就陪在身边,至少是挺正常的生活状态。
岑词看着蔡婆婆,轻声说,“不,我相信您。”
蔡婆婆闻言后,略感惊讶,但很快就笑了,“所以,你相信我是因为幻境而保持了年轻,对吗?”
岑词给她倒了水,点头,“虽然听着很离奇,但我想,这好像是唯一的解释。”
蔡婆婆笑得开心,“他们都不信呢,当然,我跟他们说幻境里的事他们也不信,他们觉得一切都是我在想象,甚至是……嗯,幻想,可是啊小姑娘,我分得很清楚,当我在幻境里的时候,真的就跟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是一样的。”
其实岑词一直放不下蔡婆婆这个案子,原由就是她的经历实在是太神奇太梦幻了,不真实,却叫人不得不去证实其状态的存在。
于是,她重点问蔡婆婆有关幻境里的事。
“不是回忆。”蔡婆婆首先声明一点,“一般的回忆啊,要么是零星片段,要么是最初相遇,算是人对重要记忆的回顾吧,蔡婆婆我啊,这辈子记性都不大好,用振声的话说就是,我每天活得丢三落四的,都是他在给我收拾烂摊子呢。”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蔡婆婆就跟岑词说,你叫我蔡婆婆就行。
岑词看过资料,婆婆姓苏,蔡是夫家本姓,她口中的振声就是她丈夫蔡振声,蔡婆婆说,振声娶了我,我就是蔡家人了。
蔡婆婆的儿女倒是没说谎,蔡婆婆跟丈夫的感情极好,一般像是她这个岁数的老人家,提到另一半基本上都会说孩子他爸,再或者称上一句,我那死去的老头子。
她叫他振声。
岑词看得清楚,婆婆每次叫振声这个名字时,眼里都是温柔、幸福。
蔡婆婆轻声对岑词说,“你看,你这个年龄可真好,未来那么长,你永远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惊喜等着你。小姑娘,你谈恋爱了吗?”
岑词想到了秦勋的脸,轻轻点头。
“你很喜欢他。”蔡婆婆笑着说,“一个人只有在心里藏了对另一个人的爱,她的眼神才会在想起他的时候变得明亮柔和啊。”
是吗?
岑词都没发觉自己在情绪上有什么变化,更别提神情了吧?
但是婆婆说得也没错,别管她跟秦勋之间还有怎样的小磕绊,当她想起他的时候,心头总会隐隐浮着悸动。总会让她觉着就像是春夜里的紫丁香,清幽,惑人,沉浸其中不自觉。
蔡婆婆像是在看岑词,又像是透过岑词在看遥远的方向,“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就跟着振声在做地质勘探了,他年龄比我长,工作经验也比我丰富,我崇拜他,爱慕他,所以他去哪我就去哪,我们走过好多地方呢……”
岑词看着她的双眼。
柔和里闪烁着光亮,不是眼泪,是喜悦温暖的光,就像是海面上被阳光映照的光鳞,绵密。
岑词轻声问她,“您在幻境里经历的,都是您和蔡伯伯的过往?”
蔡婆婆的经历是匪夷所思,而且她也相信有时候人的精神力绝对集中的话,可能会对生理上产生影响。但同时她也在考虑蔡婆婆儿女的想法,或许,一切真的就是蔡婆婆幻想出来的呢?
如果蔡婆婆在幻境里看到的只是过往,是曾经岁月的点点滴滴,那她陷入幻想的可能性就极大。
然而蔡婆婆摇头说,“不是过往,是生活的继续。”
岑词愣住。
良久后问,“幻境里是什么样?”
蔡婆婆轻声说,“幻境里啊,那里面的世界跟现在的没什么两样,我之前也说了,就像在现实中的一样,你不会觉得有时代上的差别。我跟振声都很年轻,我俩游走各地,工作之余也是幸福的旅行。在幻境里我去过不少地方,比我现实中去过的地方多得多,看到了好多奇珍生物,也听说了不少有趣的民俗……”
“幻境里有很多人,是同事,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振声带着我跟朋友们肆意潇洒,别提多痛快了,我和振声每天都很开心,惊喜和幸福总是不断。”
岑词听着听着,心生异样。
缓声问蔡婆婆,“在幻境里,您的儿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