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宇猛地挣扎,但越挣扎秦勋的手劲就越大,眼里沁了寒霜,活脱脱是夺命的阎罗。萧杭没料到他会这样,先是一怔,紧跟着反应过来马上上前拉。
秦勋像是发了狠地要他命似的,就在宁宇直翻白眼的时候才蓦地松手。宁宇趴在地上拼命喘着气,脸憋得通红。
他起了身,萧杭递了纸巾给他,低声说,“没必要跟这种人动怒。”
秦勋边擦手边说,“这个人留着是个祸害。”
萧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轻声说,“他吸毒没救了,身体早就被掏空,活也活不了多久。”
秦勋眼皮一抬,看萧杭。
萧杭叹气,“为了这种人要把自己搭进去吗?没必要。”
秦勋将手里的纸巾攥成图,“那就找人看住他,不准踏进南城半步。”
往外走的时候,石屋的门一开卷进来潮湿的腥气,跟血似的。宁宇在身后直叫唤,“大哥、大哥别走啊!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给我一口啊……”
萧杭一个眼神,两名保镖进了石屋……
有个名字,你不会陌生
蔡婆婆女儿打来电话的时候岑词已经到家了。
进客厅的时候窗外亮过一道闪电,将整个夜空都给燃亮,紧跟着是轰隆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来,一声闷响炸开。
今天全国不少城市都在下雨,南城也没幸免于难,白天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到了晚上就开始了瓢泼大雨。岑词通话的时候,窗玻璃上的水流都快跟瀑布似的了。
蔡婆婆女儿说蔡婆婆又陷入幻境里了,明早的治疗未必能去成,又问岑词,需不需要做影像资料。
岑词靠在窗子前说,“影像资料也没有保存的必要,说实话,婆婆很享受幻境里的生活,她并不想治疗,也就是说,她喜欢活在幻境里。”
蔡婆婆女儿的嗓音压抑,她问,“岑医生,连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岑词沉默了半晌,开口说,“首先我承认,蔡婆婆的情况很特殊,所以如果想要达到治疗的目的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其次,我并不认为这种情况对蔡婆婆有什么不好,这其实是她的精神寄托,你们确定要把她的精神寄托给掐断?”
一句话问的对方哑口无声。
良久后才说,“我们就是希望我妈她……正常点。”
正常吗?
岑词看着窗外的雨,把这夜遮得一点光都没有,令人窒息。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姑娘,穿得很单薄,雨瓢泼打湿了她的衣服。她哭着跟妈妈道歉,请求妈妈不要把她赶出去,她妈妈却对着她拳打脚踢,狠心把她关在门外,嘴里骂着:死丫头!买的东西不会用油纸包好吗?都湿了还怎么用?
小姑娘被踢得肚子生疼,站不起来,大雨浇得她浑身湿冷,但对于她来说,这点伤似乎已经不算什么了……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变得温柔和风情万种,却是冲着屋里的男人——
“别生气了亲爱的,我那个女儿啊就是上辈子来讨债的,指着她干啥都干不好,我真是巴不得她死了算了……”
……
岑词的眼神淡漠,抬手轻轻擦了一下窗玻璃,雨水的湿气没了,窗外不再有小姑娘,而是一如既往的风景。她对蔡婆婆女儿说,“正常的标准是什么?以我们正常人的标准来评判正常吗?在我认为,这世上最可怕的恰恰就是我们以为的正常人。”
“岑医生?”蔡婆婆女儿不解。
岑词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语气,“蔡婆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想要她不再痴迷幻境,那就得先让她忘了有关你们父亲的所有记忆。”
电话那头倒吸一口气,迟疑,“你的意思是,催眠?”
“不单单催眠这么简单,还需要通过物理手段。”岑词轻描淡写,“人的记忆就像程序,你删掉了一截程序,对于整段程序来说就会凌乱,所以,空白的记忆需要重新填补,换句话说就是,记忆重构。这样,你们能接受得了吗?”
“这听着……很大胆。”
“是,而且也存在风险。”岑词回到沙发上坐下,挺倦怠,“这种方法只适合有着强烈的痛苦体验的人,你觉得你母亲需要吗?”
……
结束通话,岑词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扶手茶几上的日历本,拿起笔轻轻划掉了昨天的日期。
放下笔后,她给秦勋打了通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了,挺吵的雨声。
“在外面?”她惊讶。
秦勋嗯了一声,跟她说,“在外面办事,今晚回去得挺晚了,你先睡。”
岑词轻叹一声,叮嘱他别淋着雨。等挂了电话,她还在想,好端端的他怎么不在办公室里待着,顶着大雨跑出去办事?什么事还得他亲自去跑?
手机又响了。
她以为是秦勋,不料一看来电显竟是白雅尘。
先是寒暄了几句,之后白雅尘约岑词见面,说自己再过两天就离开南城了,想跟她聚聚。岑词问她之后有什么安排,白雅尘笑说,“就是想好好享受一下退休生活,累了大半辈子了,接下来也应该都是好日子吧。”
岑词笑说,“是啊,都是好日子。”
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通话结束后,岑词将手机扔到一边,扭头再瞅日历本,拿起笔,轻轻地,划掉了今天。
秦勋赶到别墅的时候天色已黑透,雨势不见小,别墅区的小路上有了积水,一脚踩上去,能没了大半面的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