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清寂寺住持的那句话差不多。
聚散随缘,聚散也是缘。
可萦绕在秦勋脑子里的还有另外一句话——
“只是很多时候,在一段关系里我们总不希望稀里糊涂。”
跟魔咒似的,从梦里纠缠到现实。
以至于到了翌日开会的时候秦勋竟都走了神,反复地在想这句话。
想要简单,那就要适当做到难得糊涂;但想要从容,又得是清清楚楚,不能稀里糊涂。
秦勋不停告诉自己:顺其自然,现在的状态虽说不是最佳,但相信他和她最终能走出这段阴霾,尤其是岑词。
他信誓旦旦,能陪她走过艰苦,让她能够正视戚苏苏的身份,接受岑词的身份。
可是……
秦勋觉得像是有种力量在心底滋生、发芽,然后一寸一寸地成长……长成了藤蔓,生了无数的爪勾住了他的理智,又层层叠叠地缠绕。
这种力量属于黑暗。
属于,毁灭。
当有人叫他的时候,他才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秦勋看了大家好一会儿,说了句,“今天先到这儿。”
惊愕四座。
向来工作的秦总,这好像是头一次中断会议。
秦勋赶到岑奶奶家的小院时还不到中午。
秋日的阳光清朗得很,晃在睡莲缸里的浮萍上,折出道道磷光来。
刚浇完花,院子里的青石面还有水渍,混着满院菊花气的是泥土香。有几只鸟停落在荔枝树上,听见院门响,赶忙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岑奶奶正在摆弄一盆植物,像是在嫁接什么,秦勋看不懂。他走上前的时候岑奶奶听见了动静,也听出了他的脚步声,说,“小秦?”
有的人睁着眼睛却是盲的,有的人眼睛不好却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岑奶奶就是这样的人,用心看人。
他跟岑奶奶打了招呼。
岑奶奶对于他这个时间来感到好奇,而且他又是一个人来的,便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小词出什么事了。
秦勋忙说,“您别担心,小词她没事,我就是过来看看您。”
顺带的,把手里的礼盒递上前,“小词担心您的身体,买了些补品让我带过来。”
岑奶奶便没再追问,轻声说,“是小词过不了心里那关,其实我倒真没什么,有些事想开了也就过去了。你跟小词说,我从没怨过她,她何尝不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秦勋低声说是。
寒暄了几句,等快离开的时候秦勋在那棵荔枝树旁徘徊了少许时候。脑子里的那个声音愈发得强烈,滋生在心底的黑暗力量终于跃跃欲试了。
他抬起胳膊。
修长的手指越过茂密枝叶……
翻开一个福包,上头的字迹很平时无异……
再翻另一个,也一样……
秦勋看了一眼福包上的时间,都是前两年的。
他握住崭新的那只福包……
不知怎的,手指竟抖了。
这只福包他记得,是他陪着她去寺庙看那只植物的时候她请的,当时还问他,你说是蓝穗好看还是红穗好看呢?
还是他帮着她选的,红穗,他说,祈福就该红色吧,吉利。
她听了他的话,笑着说,“好。”
那声“好”就跟清泉似的滴进他心里,当时他看着她的明眸善睐,心想的是,他要把世间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
秦勋紧紧抿着唇,喉咙有一瞬的干涩,他往下咽了咽,然后,一点点地将有字的那面翻过来……
上面的祝福跟往年的没什么不同。
但是,字迹不同!
秦勋死死盯着跟照片背面相似的斜钩和丿,这一刻,就像是血液逆流了似的,寒凉瞬间灌了全身。
冷到,他的上下牙都在发抖。
秦勋倏地松手。
却一个身心不稳,一手扶上树干。
他觉得呼吸艰难,便大口大口地吸气,但吸进的空气越多,心里的那团滞闷就愈发重了,成了巨石,紧紧压着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