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昂说:“可能被我吓跑了,老人家胆小,正常。”
姜也觉得没那么简单,鬼喜欢趴人背后,他想了想,自拍了一张,依然没有。霍昂已经开始无聊了,掏出打火机想抽根烟,但他这打火机怎么打也打不着。他骂了声操,正要收起打火机,姜也端起单反,照了张霍昂的像。
单反屏幕上,老奶奶正与霍昂眼对眼站着。她张着嘴,试图咬上霍昂的脸庞。她这张嘴长着好几排尖牙,跟鲨鱼嘴似的,要是被她咬着,霍昂起码得丢半边脸。
姜也正要出声警告,霍昂看姜也眼神一变,机敏地发现不对劲,直接丢了打火机,右手掏枪向前射击。火花爆出枪口的刹那间,二人都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尔后一阵寒气刮过,前方的黑暗猛然后退消散,走廊的拐角出现在他们眼前。天花板上的血迹也随着拐角左转,进入了一个关着门的房间,房间上的门牌上写着——“注射室”。
保险起见,姜也对着四周照了一圈,确定那鬼奶奶已经消失,才蹑手蹑脚走到注射室前面。他和霍昂一左一右靠在注射室门口,霍昂贴在门上的玻璃格上往里看了看,说:“里面好多鬼。”
姜也也往里看了看,注射室的椅子上坐了许多影影幢幢的人形影子。配药室有个冰箱,应该是放一些需要的冷藏的药剂,冰箱门的上面有个鲜红的血手印,妙妙的内脏很可能被施医生放进了那个冰箱。
霍昂端起枪,问:“要不进去扫一圈?”
姜也摇摇头。即使装了消音器,步枪的枪声也很大。里面这么多鬼,起码要连续射击半分钟,时间太长了,动静太大,他怕吸引别的鬼过来。
姜也又贴在别的房间门口看了看,选中了一间值班室,缓慢转动手柄推开房门。霍昂戴上夜视镜,立在他背后,端着枪切角瞄准,防止里面有蹿出来的鬼怪什么的。里面没有动静,手电的光照亮一双悬在空中的青紫赤脚。姜也缓缓向上挪动手电光,一个吊死在电风扇上的医生出现在他们眼前。
“把他放下来,我穿他的衣服进注射室,那些病人会把我当成医生。”姜也低声说。
“太冒险了。”霍昂不同意,“我去帮你拿,你在外面等着。”
姜也摇头,“他的衣服你穿不下。”
霍昂看了看这具死尸的身材,沉默了。他一米九的大高个,又浑身肌肉,常年练胸,这尸体的衣服他确实穿不下。
“唉,”霍昂叹了口气,内疚道,“怪我身材太好。”
霍昂把门关起来,姜也放下李妙妙的尸袋,弯腰扶椅子,忽然看见地上有本沾了灰的牛皮笔记本。他把笔记本捡起来,赫然是这医生的日记。
“这几天很多病人都说了同一句话,同一个词——‘杀妖,黑妖怪!’匪夷所思,他们居然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同一个东西。我问了好多个病人他们做的什么梦,他们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有个黑妖怪,藏在医院里喊他们的名字。直到上个星期,我也做了那种梦。这个梦好怪,我怀疑我是疯了。甚至我清醒的时候,走在走廊也能看见祂的影子,听见祂在对我说话。我忍不住向其他同事提起,他们用怪异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个神经病。是我疯了吗?只有精神出现问题的人才会梦见黑色的妖怪吗?
我开始调查第一个做这个梦的人是谁,一切调查的结果都指向607号房的女病人。值班的时候,我偷偷打开607号的监控,竟然发现院长、还有好几个院里的领导在夜晚进入她的房间。不过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围着她的病床说着什么话。我好好奇他们在干什么,博爱病院得到了靳氏的资助,所有设备都很先进,包括监控设备,独立用电,自带收音功能。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远程打开了摄像头的麦克风。
‘江燃在哪儿?’
‘江燃在哪儿?’
半个小时了,他们反复重复同一个问题,而她缄口不言。她疯了很久了,精神病评级是全院最高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逼问她这个叫做江燃的人。她答不出来,他们开始猜测那个总是来探望她的漂亮小孩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对象。我隐约觉得那个孩子有危险,我可能需要报警。可是万一我被报复怎么办?院长是只手遮天的人,我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
今天,607病房的病人过世了,遗体被推进了太平间。我有时候觉得死亡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毕竟她实在遭受了太多苦难,而她的家人都不闻不问——除了那个小孩儿。只可惜每回他来大家都装出一副很关心他妈妈的样子,特别是院长。那个男孩儿根本想不到这个给他棒棒糖的男人晚上推开他妈妈的房门,用10毫安的电流电击他妈妈的太阳穴。当他们放弃从他妈妈口中得到答案,又开始往她的食物里放不明物,逼迫她吃下去。他们好像在做什么奇怪的实验,每次她吃完那些东西,他们都要观察她的反应。
她的孩子太小了,尚处于需要别人保护的年纪,保护不了任人折磨的她。
昨天晚上,他们又在612里絮絮低语。
“排异反应很严重,你看她的身体,开始畸变了。实验失败,她无法和高活跃度的太岁肉融合。”
“算了,祂要来了,让她成为祂的一部分吧。”
“做好准备迎接祂。”
“我们都会成为祂。”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一开始在说中文,后来音调逐渐扭曲,变成喉咙里发出的古怪轰鸣。他们的模样也开始改变,是我眼花了吗?他们长得越来越奇怪了。不不不,一定是我眼花了。刚刚我在走廊遇见院长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挺着个大肚子,胖得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比以前更胖了。
……
怎么回事?今天下午,我在6楼看到了那个病人。她站在楼梯间里,光着脚,脚踝上还有红绳铃铛。她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不见了。我想,我肯定是眼花了。等我吃过午饭,我又怀疑是因为我对她心怀愧疚,才会出现幻觉,毕竟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报警。她死了,我报警也没用,我是这么想的。心里还是麻麻的,我打算今天不走楼梯。
领导通知我晚上加班,我本来不想留下来,可领导的态度异常强硬,幸好还有个同事陪我一起,我只好同意了。这个同事没去过607,我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他健谈,爱说笑,唯一一个缺点是尿多,总是要上厕所。他一去上厕所,值班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总是觉得有东西在暗处盯着我。我坐立不安,根本没办法静下心工作。他这次上厕所上了好久,该不会是便秘吧?
咔嗒——咔嗒——
我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了,狠狠松了口气。自从我做过那种光怪陆离的梦,我的胆子就越来越小了。等等,这个脚步声有点奇怪……它太规律了,每一步响起的时间间隔都一样长短,我那个跳脱的同事不会这么走路。
我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对,因为那脚步声刚好停在了值班室门口。我慢慢抬起头,看见了玻璃格子外面的脸。
是她,施曼筝。
她被同化了,她变成了祂的样子。”
要加油哦
日记里还夹了一张照片,似乎是这医生把摄像头贴在门框上照的。玻璃格子外映出了一个漆黑的长条怪影,影子很模糊,只略略看得出畸形的轮廓,十分诡异。姜也把照片收起来,霍昂已经把医生的尸体放下来了。
尸体浑身僵硬,脸庞青紫,身体的皮肤上布满了尸斑,但没有继续腐烂的迹象。姜也和霍昂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个禁区的时间有问题。地下一层的太平间那些尸体也没有腐烂,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时间胶囊,这里的时间停在了某个时刻,不再流动。
霍昂咂舌道:“太他妈神奇了,我死在这儿是不是也不会烂?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姜也剥下医生的白大褂,穿上身,大小刚刚好,他又取下医生的名牌,别在自己胸前。
李妙妙的尸袋暂时存在值班室,姜也背上背包,这包里有山楂糕,要是也存在值班室肯定会被靳非泽偷走,必须随身带着。保险起见,姜也把医生尸体的脊骨和脑袋都砸碎了,免得他突然起尸,袭击霍昂和姜也的后背。做好准备,姜也和霍昂重新进入走廊,回到注射室的门前。姜也把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霍昂单膝跪地举着枪靠在门边,冲他点了点头。
姜也缓缓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入注射室。手电筒的光照亮黑漆漆的室内,一排排的靠椅上坐满了面无表情的尸体。他们都穿着病号服,好像是来打针的病人。墙上贴着“不许喧哗吵闹”“不许打架”的红色标语。姜也进了门,他们无动于衷,木偶似的毫无反应。姜也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竭力保持镇静,走向配药室的冰箱。霍昂蹲在门前,枪管伸入门缝,警惕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
姜也进入配药室,背对椅子上的那些尸体,打开冰箱。一张怪脸忽然出现在姜也眼前,姜也后退了一步,差点被吓到。冰箱里存了一颗脑袋,脸庞极度扭曲,五官像蜡像似的融化,偏嘴巴大张着,露出满口锐利的尖牙。一枚小小的胆囊,就放在他的嘴巴里。
胆囊上还沾着血,应该就是李妙妙的胆囊。可是如果要取出胆囊,就必须把手伸进这颗怪头的嘴巴。姜也总觉得如果他把手伸进去,这怪头可能会活过来,一口把他的手咬断。姜也在配药室里四下寻找,看有没有钳子之类的东西。实在不行,筷子或者厨房手套也可以。但配药室里除了药品、小镊子、针管针头和几个空荡荡的垃圾箱,什么也没有。
走廊里忽然响起脚步声,霍昂神色一沉,遥遥与姜也对上目光。
是人是鬼?姜也侧耳听,这脚步声异常规律,每一步的时间间隔都一样长短,正和日记里所描述的一模一样。难道是施医生?姜也脑门冒冷汗,时间来不及了,他必须取出胆囊。他把手探向头颅的大嘴,随着他越探越近,这头颅眯起的眼睛里露出阴笑的神色,邪佞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