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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向我看来,
只觉得漫天星辰全都入梦而来。
我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怕惊醒了梦,
也惊醒了自己——万梦星
悠悠青林,碧绿成阵。
远离城市的天空被溯风荡涤的干干净净,显得宁静悠远。
那些树祖祖辈辈扎根于此,大小颜色深浅不一,枝繁叶茂。老树黑色根部自地表凸起,龙蛇游走,像体表下的静脉。
地面落叶积年,又被雨水泡软发酵腐烂,一脚下去能到小腿肚。
一群鸟被什么惊到,腾的拍翅飞起。几片羽毛被风催落,带着温度和不舍悠悠盘旋飘落。这时一双脚打上面走过,白羽瞬间深陷泥潭,不复轻盈。
脚又抬起。
那是对小牛皮的深筒长靴,女用。迷彩裤收在系得很瘦的靴筒里,衬得踏过泥地的小腿修长笔直。
林子边缘停着辆越野,引擎盖落了层清灰,也不知停了多久。
她开门进驾驶位,摘了发圈,手指成梳发际拨了拨。后视镜中长发流泻而下,宛如一幅子夜染就的黑缎。
那是不能简单用长得好来形容的一个女人。
上苍在捏她时肯定不止开了门,他连窗都开了。
女人目光下移。
倒车镜挂了张平安符,有了年头,流苏泛白。一面绣平安,另一面透明塑封,因为逆光,一时看不清塑封下的内容。
女人想抓,将触不触又收回手。
她脸色不好,闭上眼。
车里很静,仿佛听到耳里血液流动。
——雨声很大!打人脸上根本睁不开眼的那种大。狗在咆哮人在尖叫!黑夜中,倾山而出的泥石以雷霆万钧的姿态奔流而来!
一瞬间就覆没头顶。
灵犀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
仰头灌了一大口水,透明液体争先恐后、沿杯口划出一道透亮流弧,最终停顿在颜色略浅的唇瓣上。
又休息了一会,灵犀平静了,点火驶离老林。
过了两小时,信号总算恢复,时不时进几条通知。
灵犀点开,低沉的男子音线充盈车厢。“到底参不参加,给个话。”灵犀实在想不起什么由头,电话响了。
“可算接电话了,找你可真不容易。”两句话纪年说出咬牙切齿的味道。刚把蓝牙耳机塞入耳就听到这句埋怨,灵犀一笑。“刚才信号不好,什么事?”
纪年那头噢了一声。“出任务了?国内还是国外?”
“国内。”
“巧了,我也在国内。”纪年话锋又绕回去。“这次有点离谱啊!半月前发你的信息都没回。”
“哦。”没打算解释。
人际方面灵犀天赋异禀,几句就能把天聊死。又走的冰山路子,套句当年大学同学告白失败时的怨言。
要不看在绝世美女的份上,你这样的人挨谁谁搭理?
算起来,纪年是她从学生时代就极为罕见的老友了。
纪年又问,大学同学会参加不?
挺正常一句话,也不知碰到什么机关,灵犀沉默了。纪年也停顿了一会,过几秒续上。“刚巧程大爷结婚四十周年,大家又很多年没见,都说该聚一聚。”
程大爷是大学教授,他们班主任,情分不一样。灵犀一下想起那个特在乎发型的地中海人士。
纪年微微拔高音量叫她,灵犀从回忆赶回来,低嗯了声。那头显得很高兴。“答应了?那到时我接你。”
知道纪年误会那个嗯的含义了。灵犀本想拒绝,转念又想,同学会而已,不掉肉。“我有车,能自己来。”
纪年咂嘴,又指责她直的像九十度角。这样下去到底哪天能脱单?不知道他女神何诗逸来不来,听说她也没结婚。
听到这灵犀没绷住,又是一笑。
何诗逸是副院花,不少人心目中的女神。
怎么叫副院花呢?这还要说当年灵犀报道晚了一个月。那个月何诗逸风光无限,没成想灵犀一来直接拉走全院近一半男生的爱慕之心,院花成副的。
纪年作为何诗逸拥趸,为此还放话过要看灵犀到底怎么个冷艳法!在灵犀那做过好几桩蠢事,不提也罢。
灵犀转舵,车开进城乡结合部的混凝土路。“那正好努努力,争取抱得美人归。”
“别说,我和何诗逸有默契!优秀的人就是容易剩下。”
“嗯,不要脸见长。”
纪年连唉几声不干了。“我可是连你一起夸的。你倒好,开口就损人?”
“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不知道大伙都变什么样。要是沉嘉树知道我们开同学会,肯定也想参加……”
灵犀握方向盘的手很稳。
整好窜过去只野狗,她一下踩住刹车,停在路中央。
鸟声、树声、风声、碧绿的田洼,偶尔几户红砖点缀其中,宛如一张山野挂画在眼前铺展开。
纪年敏锐的察觉到异样。“灵犀?”声音停了,听这头动静。
她目光旋转,落在平安符正面。
平安符正面是张照片,构图巧妙。主图是男人帮大狗洗澡,被人喊了声,他抬头冲镜头一笑,小鹿一样灵动。镜头角落的女孩更像不小心入境的路人,尖尖瓜子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漠然漂亮。
“对不起。”纪年音色低下来。
“嗯。”她缓过来,把变松的蓝牙往耳朵里按了按。
“我不该提。”
有人说时间是治愈伤疤的良药,但不是每种伤都会被时间医好。
“没事。”挂掉电话灵犀朝路尽头开去。
一轮斜阳正发散着最终慵懒美丽的黄昏颜色,以致这一刻慢慢下坠的粉尘,也似染上了橘红的微光。
车轮碾过的声音让细犬阿旺一下站起来。
越野车停在木栅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