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珠看向她姐,见海珠点头,她收下道谢。
新街的尽头是渔市,海珠朝那边看一眼,低头说:“我们待会儿去海边看看,这会儿退潮了。”
“海珠?”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突然冲过来,险些撞到车上,“可让我找到你们了,你娘呢?”
是于来顺,他怀里抱着的孩子跟风平又有几分相似。
海珠把他领回去,秦荆娘坐在院子里给三个孩子缝制春衫,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到于来顺抱着的孩子,她手上的针掉在地上。
“娘——”小孩儿张嘴大哭。
秦荆娘快步走过去,接过小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风平抿紧了嘴,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见他娘又哭又笑的,他心里有点难受,酸酸的。
齐阿奶推着齐二叔回来了,扶着轮椅走路的潮平咬着手指看着院子里突然多出的一个娃娃。
“我抱抱?不记得我了吧?”齐阿奶走到小孙子身边,她仔细打量着他,有娘照顾的孩子胖墩墩的,哭起来嗓门也大。
平生躲开伸向他的手,紧紧抱着他娘不松手。
“太久没见我了,他不高兴的时候只要我抱。”秦荆娘解释。
齐阿奶放下手,冲于来顺点点头,“你坐,我给你倒碗水,今天过来的?”
“我初八就带着平生过来了,我先去了齐家湾,找过去了扑个空,你们村的人说你们年前搬到永宁码头来了,也不见荆娘回去过。我又带着孩子找过来,昨天下午到码头的,先回了家,邻居说荆娘没回去过,可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是路上出事了。”于来顺看向秦荆娘,有些埋怨道:“你也没说回去一趟留个信,我吓得一晚上没睡。今天一大早又带着平生去码头打听,守卫说前段时间闹匪寇还死了人,快把我的魂吓掉了。唉,只好又抱着孩子在镇上乱转,想着能碰上海珠和冬珠也行,幸好让我遇上了。”
齐阿奶端了热水出来,问他吃没吃饭,“我给你煮碗粉?”
于来顺没吃,已经饿过头了,现在也不觉得饿,他让老人家别忙,“我是来接荆娘的,找到人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院子的呼吸陡然一滞,冬珠咬住嘴唇垂下头,风平终于反应过来他跟他娘不是一家的了,他走过去问:“娘,你不跟他走行不行?”
于来顺脸上的笑消失了,他朝平生拍手,“平生过来,爹抱你,你太重了,你娘抱不动你。”
平生听话的从秦荆娘身上滑下去,朝男人走去。
齐阿奶走过去作势要抱,“我是你奶奶,奶奶抱你。”
“老人家,平生是我儿子了,他姓于,叫于平生。”于来顺纠正,“我儿子有奶奶,在老家。”
齐阿奶直起了身,孩子改姓她不意外,意外于这男人不想让孩子认这边的亲人。
“不管他是姓齐还是姓于,我都是他奶,我孙子是跟他娘改嫁到你家,不是卖给你家。”齐阿奶说。
搬家落户
于来顺抱着孩子不说话, 反正孩子在他家。
“我是改嫁给你,不是卖给你,我要跟我的孩子来往, 也要平生认这边的亲人。”秦荆娘缓慢开口, 她看向于来顺,继续说:“你要是觉得我改嫁跟了你就该跟前夫这边断了联系,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于来顺垮了脸。
“当初怎么说的?我不记得你当初说过什么。”秦荆娘现在不惧他,“你娶我就是为了让我再给你生一个, 也说会好好待平生, 可没说要买我小儿子。”
海珠进屋拿了两锭金子出来, 说:“我娘留下的聘银是八两,这是二十两,双倍还给你。”
于来顺看看秦荆娘, 再看看金子, 想到海珠跟沈家的关系,真要抢孩子的话,他完全不是对手。
“行。”他忍着气妥协, “随你们, 但平生还是姓于,他既然是我儿子, 就不会回你们家。”
“你好好待我娘, 我们就当寻常亲戚处着。”海珠把两锭金子给秦荆娘,“你带走吧,家里现在不缺钱, 这二十两你带回去, 免得落你婆家人的埋怨。”
秦荆娘不要,“我哪能拿你的钱, 我匆忙改嫁就是为了给你治病,现在你又翻倍还我,这算什么?你要是跟我算这么清楚,以后就别喊我喊娘了。”
海珠只好把两锭金子收回来,她跟于来顺说:“你哪天要是待我娘跟我小弟不好,我就把人接回来我自己养,现在这房子就是我买的,我有房有钱,养得起两个人。”
女儿给娘当起了娘家人,于来顺好笑,又不得不服软,权当多了个十来岁的丈母娘,他给出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待你娘跟平生。”
然后看向秦荆娘,“这下可以跟我走了吧?”
“我进屋收拾东西。”她过来住了半个月,里里外外的衣裳添了五身,棉袄棉裤占地方,鼓鼓囊囊装了一包袱。秦荆娘提着包袱去院子里把桌上的布也收拾了,跟海珠和冬珠说:“衣裳做好了我给你们送来。”
于来顺一手抱孩子,一手接过包袱往外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只得改变态度,冲海珠姐弟三个说:“我家门朝哪边开你们也知道,想娘了就过去吃饭,我不常在家,你们过去了也自在。”
海珠应好,冬珠牵着风平不做声。
夫妻俩抱着小孩走远了,对门的婶子出来问:“这……荆娘怎么走了?”
“我大儿子出海没了,儿媳妇改嫁了,之前是想孩子了,回来住些日子。”齐阿奶已经坦然了。
“这样啊,也是,荆娘还年轻。”
“对,还年轻,该找个伴过日子。”齐阿奶赞同。
这么一折腾也晌午了,海珠进屋做饭,冬珠安静地帮她烧火,风平坐在院子里掉眼泪。
“哥哥——”潮平坐在地上,挤到风平怀里给他擦眼泪,“我不哭,你、你不哭。”
这是个从落地就没了娘的小可怜,有他对比着,风平又哭了几嗓子就不哭了。
“又没拦着不让你去找她,哭什么?”齐阿奶瞥他一眼,“想她了吃完饭就能过去。”
风平叹口气,擦干眼泪说:“奶,你不懂我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