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海珠拿起枕头下的尖头斧。
“我,韩霁,出来一下。”
已经是后半夜了,明月隐进了云层,夜色黑漆漆的,海珠让冬珠和风平继续睡,她攥着尖头斧开门出去。
船板被踩响,底仓的呼噜声一下停了。
“是我,我起夜尿尿,三叔你继续睡。”海珠跟着韩霁下船。
他带着一个人深夜划船过来,定是不想露了行踪。
海珠带他进了自家的院子,问:“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昨晚在回安码头西边的村子里,天黑了接到回安镇亭长报信,连夜过来一趟。”他本来想去找村长的,进了河道看见她的船顿时改变了计划。
“想不想去匪寇的老巢逛一圈?”他含笑问。
海珠笑了一声。
“看来你早就决定要走一趟了。”韩霁听出了意思,他心里激动极了,不是对剿匪的激动,是为有性情相投的知己好友心生激动,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敢想敢做,志趣相投。
夜半三更,人正酣眠,韩霁高兴地想提壶喝酒。
“你是怎么打算的?”海珠坐下问。
“我跟你先去探底,兵卒压后,这是我私下的行动,半夜夺了回安驻军的权,加上我船上带来的,能调动一百八十三人。”韩霁左右看一眼,只看到了碗没找到水,他拍上海珠的肩,问:“妹妹,敢不敢随我去闹海?”
海珠噗嗤一声笑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就是不来我也敢去闹,而且我今天上午已经闹过了。”
她把后湾村来了匪寇的事说了。
“我感觉你的生活好似每天都很有意思,过着卖饼出海开食肆的悠闲日子,又能遇到各种惊心动魄的事。”韩霁有点羡慕了,他天天在海上巡逻,盯的就是匪寇,带足了兵就是遇不到贼,颇有骑马踩蚂蚁的荒谬感。而她坐在家里都能各种撞上匪寇,还能自己解决了,海珠要是个男子,这立功升官的速度拍马都撵不上。
“姐——”冬珠不放心,开了舱门出来喊。
“来了。”海珠应一声,“你明天怎么跟我一道过去?”
“我听你指挥。”在卧底和偷袭一事上,她更有经验。
“行。”
天色放明,待潮水退去,海珠撑着楼船载着三个带着赎银的妇人出了海,楼船后面跟着七艘渔船,分别是两个驻村的守卫、村长和村里身形颇壮的四个男人撑船。
船离岸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放眼回看是滚滚海水,而深海里伫立着两座海岛,往更偏更远的方向望去,零星也有几座岛屿。
“这些岛上藏的都是匪寇?”海珠问。
“对。”魏金花看向远处的海岛,说:“他们打渔大概就是在这个范围,能看见匪寇,匪寇露面他们就跑。”
海珠扒着船舷看向大海,海水深不见底,吐口口水,海面飞起来的鱼大多有胳膊长,在这里撒网捞鱼的确比在浅海收获更多,运气好了还能逮到值钱的家伙。
“这次你叔回来了,我就不让他再来了,跟老三一样在海边撒撒网能养活嘴就行了。”魏金花说。
另有妇人叹气,“没了船,家里又没了钱,想出海都困难。”
魏金花沉默了,一百两还买不到一艘船,这些赎银就代表着只能赎回人,至于船,可能毁在海里了,也可能被匪寇占了。
“有海豚!”渔船上的人惊呼。
离岛不远的地方几只海豚在逐浪,跃出海面又落进海里。一群海鸟从它们上空飞过,丢下几坨鸟屎,在看见岛上走出来人时,它们骤然挥动翅膀高飞,嘎嘎叫着飞离海岛。
生活在孤岛上的人见什么吃什么,路过的鸟都要被他们拔三根毛。
“待会儿谁都不能提及我的身份,要是惹怒了匪寇,他们会不会杀人我就不确定了。”海珠警告众人。
“你放心,指定不说。”村长保证,不说海珠,他们同行的还有官兵,他比她更担心在匪寇面前暴露了。
岛上的匪寇也发现了船只,一帮胡子拉碴的男人撑着船绑着一串衣衫褴褛的男人像拖狗一样放在烂板子上拖了过去。
“银子呢?”他们也不啰嗦,走近了直接要钱。
“带了带了。”村长撑船靠近楼船,抱个沉甸甸的箱子放在船头,他抖着腿摇橹靠近,“我们村的人都还活着吧?”
“吱个声,活着还是死了。”另有人朝木板上的人甩一鞭子。
“活着,活着……”
魏金花在郑海顺抬头的时候看见他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船没了钱没了,人还在就行。
匪寇那边只打开箱子看了一眼,也没清点,笑呵呵地说:“但凡少一两银子,老子今夜就跑你们村里宰人。”
日头升至头顶,海珠在岛上看见了一两点银色的反光,树上藏的恐怕有弓箭手,这处的匪寇还挺谨慎。
“这船哪来的?”一个眼窝深陷的匪寇撑船靠近楼船,锋利的大刀拍在船舷上,说:“船上的人滚下来,船没收了。”
“我们借来的船拉人,您把船拖走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回去?”海珠不愿意。
“游回去,游不回去就淹死在海里喂鱼。”拎刀的男人哈哈大笑,转瞬就阴狠下来,“给老子滚下来,慢一步老子宰了你们。”
魏金花看海珠一眼,拽着她赶紧下船。
匪寇这边得了一艘楼船高兴了,也没再闹幺蛾子,拿了银子开走了船就走了。
走在最后的光头朝木板上踹了一脚,堆在木板上的人一连串掉进海里,手脚被绑,他们掉在海里动不了,好在都是渔民,憋着气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