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得到消息的人也都带菜带饭,也有拎了瓜果过来的人,后来筷子不够了,青石巷的街坊们拿了自家的筷子和碗出来。
巷道成了露天的食肆,海珠提供了一个主意,众人合伙拼凑了十桌满当当的菜和酒,男人们喝着酒畅谈海上遇到的危险,用平淡的话佐着酒掩去对死亡的后怕。
侯夫人坐在其中一桌认真听着,在这种氛围下,她都淡化了生死,难怪海边的孩子能一代又一代的去海上拼搏,都是长辈走在前面引路。
酒足饭饱,众人没急着走,大家一起收拾残局,海珠带着三个小的也在席间忙活,端盘的端盘,扫地的扫地,最后桌子搬进院子了,姐弟四个累得并排坐在长凳上看猫啃骨头。
星珠又哭了,齐老三匆匆跑进韩家抱孩子,海珠也跟了过去,她找到那个给她洗过头的丫鬟,说:“今晚我在这边洗澡洗头,你再给我按按头。”
“好嘞,我这就去打热水。”
“海珠,过来,陪我说说话。”侯夫人在走廊下招手,她犹豫了一晚上,还是选择劝一劝:“往后这种费神费力的事多让下人忙活,你看看你们累得,老的累,小的也累。”
海珠摇头,问:“您是不是想说让我能费钱的时候别费人?”
侯夫人默认,她的确是想送几个丫鬟婆子过去,洗衣做饭挑水劈柴完全可以让下人动手,冬珠和风平也不必天天早上拌馅去摆摊卖饼,可以去做别的更有用的事。
“我家的情况不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我二叔那样,大家的步子是不齐的。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在街上开食肆,请伙计和厨子,我是清闲了,家里的人也都清闲了,不操心就有钱用,身体不受累,心是空的。我们全家一起忙,能择菜的择菜,能烧火的烧火,能挑水的挑水,大家一起忙一起累一起赚钱,劲往一起使,心是齐的,感情是真的。累了就歇,饿了就吃,少些计较,多好。”海珠现在不打算雇人帮忙,以后应该也不会。
开个家庭小食馆,清闲了在能力之内做做饭卖卖菜,全家人手拉手一起往前跑,牵动她的是感情,不是钱。
馋猫奸狗
一夜过去, 巷子里的菜味皆数被海风带走,日头未出,海风凉爽, 但卖水和卖柴的男人已经出了汗。
“买水吗?多送你一担。”卖水的人敲门问。
海珠摆手, 她走出去说:“我三叔已经推车去打水了,今天是你来的?”
“不出海了,就让我老爹在家歇着,禁海期我来送水。”男人推着一车水走得稳当, 见有人开门了, 他忙推车过去。
屋里有了动静, 冬珠和风平先后开门出来,姐弟俩仔细洗脸漱口,再喝一碗温水就取下墙外挂的竹篮, 拿上铁耙往外走。
“奶, 我们去撬蚝肉了。”冬珠交代一声。
“我也去。”海珠说。
姐弟三个往外走,三只肥猫麻溜的跟上。他们刚拐出巷子,贝娘抱着睡醒的星珠过来了, 她把孩子给齐阿奶抱, 回去搬了摇篮过来,又把星珠放摇篮里躺着, 孩子有她奶看着, 她进厨房去烧水煮饭。
齐阿奶也没闲着,扫地刷桌擦门擦窗子,偶尔晃到摇篮旁边看一眼, 见星珠又睡了, 她拿块儿洗净的尿布搭摇篮上遮光。
“这丫头满月了就懂事多了,不像之前那样, 醒了必须有人抱着,没看见人就哭。”她嘀咕道。
贝娘笑着摇头,其实是星珠跟她待一起乖点,有她爹在就哭着要抱,看不见人听不见声也就算了。她也觉得奇怪,棒槌长的娃已经会看人下碟了。
正琢磨着就听到巷子里响起车轱辘声,声音越来越近,熟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贝娘伸个指头竖在嘴边,又往屋檐下指了指,齐老三了然,只走动不出声说话。
一车水灌满两个水缸,趁着海珠姐妹俩还没回来,齐老三推开他二哥的屋门,屎尿排尽又洗个澡才推出去。
“床单被单该洗了,我也该洗个头了。”齐二叔说。
“行,我出去牵两根绳子,床上的东西都抱出去晒晒,我听说十八的那天有暴雨。”话刚落,齐老三顿觉不妙,果不其然,下一瞬,屋檐下睡的丫头哼唧了起来。
“知道你醒了,就来,再躺一会儿。”齐老三推着他二哥到院子里,又快速绑了绳子,再急匆匆跑进屋抱出被褥搭在晾衣绳上,赶在星珠绷不住哭出声之前抱在怀里。
“让她哭个两回,别一哭就抱,不然以后你就是这样了,回家跟做贼似的。”齐阿奶说。
“能不哭就不哭,干嘛要让她哭?我又不是抱不了。我顶多也就抱一年,等她满周岁了会走了,那时候我想抱,她也不一定乐意。”齐老三已经练出抱娃的技巧,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还能做别的事,他从墙上取下风平挖沙的小木铲,拎着便桶抱着娃出门了。
“老三是个宠孩子的。”齐二叔笑。
“头一个都是心头肉,海珠才出生的时候,你大哥也是在家就抱着孩子不丢手,你想抱他还不乐意。”齐阿奶端了热水出来,搬条长凳再放下卡住的椅背,人躺下了,她端着盆过去给他洗头发。
热水滑过头皮,齐二叔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五只飞鸟展翅路过头顶的天空,它们灵活的让人羡慕。
“娘,我让你辛苦了。”他低声说。
“辛苦啥啊,咱们娘俩缘分深,这辈子你欠我,下辈子你还是我儿。”
“行。”齐二叔笑了。
天上的飞鸟齐齐往海边飞,坐在家里的人看见鸟的行踪就知道海水退潮了,早起的人拎着赶海的家伙什出门。
海珠拎着两条鱼喊上冬珠和风平往回走,她远远地看了眼坐在礁石滩上的两个老阿婆,她来时她们就在这里坐着,保持着望海的姿势一动不动。
“姐,她们是不是……”冬珠也看过去。
海珠“嗯”了一声,说:“码头有守卫盯着,不会有事的。”
“大白、小白、小灰,回家了。”风平喊一嗓子。
三只猫立马丢下没吃完的鱼湿着毛脚撵上来。
三人三猫往回走,迎面遇到去海边的赶海人,两方人相互打招呼,还有不少人跟冬珠说要去买她烙的饼。
走到街上,冬珠去猪肉铺买肉,回去了就抓紧时间切肉炒肉拌韭菜馅。海珠跟齐老三帮忙搬东西放木板车上,冬珠和风平吃完阿胶炖蛋就劲头十足地出门了。
“咦?伯娘你吃饭了吗?”冬珠问。
侯夫人站在门外看着,确实如海珠所说,冬珠和风平的精神头不错,她点了下头,说:“去赚钱啊?”
“哎!”冬珠响亮地应了,她急着去摆摊,摆了下手跑起来,大声说:“伯娘,我们晚点再唠,我预感今天的生意不错,先不跟你说了。”
侯夫人忍俊不禁,她想了想,回屋换上棉布衣裳,学着这边妇人的打扮,挎着竹篮也往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