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肆又开
连阴雨下了十余天, 天一放晴,海珠麻利地抱着被子出来晒,院子里牵满了麻绳, 这边院子里晒满了被子, 衣裳就抱去齐老三住的院子里晒。
星珠也被搬出来晒了,摇篮放在太阳下,她洗干净了裹着尿布躺在摇篮里,竖着耳朵听脚步声, 海珠路过的时候她高兴地蹬脚。
“晒太阳舒服吧?”海珠搭着衣裳跟她说话, 她往摇篮里瞟一眼, 身上的肉白花花的,广南的人大概也就婴幼儿的时候能保持一身白皮。
“海珠,你要去河边洗衣裳吧?”齐老三问。
“去, 你也要去?”
“嗯, 你小妹的衣裳都上潮,一股霉湿味,要全部洗了再晒。尿布也是, 用的快洗的勤晒不干, 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齐老三收拾了一筐的尿布和衣裳出来。
海珠往厨房看一眼,她三婶正在洗灶台刷锅盖, 靠墙的水缸没了水, 洗得干干净净的靠在墙上晒着,这个小院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冬珠又捏了几块儿尿布跑过来,“三叔, 给, 我小妹的尿布。姐,木板车已经收拾好了, 我们走吧。”
“贝娘,我把星珠搬去隔壁了啊。”齐老三搬去摇篮往外走,家里人都忙着,他把孩子放他二哥旁边,又回去拿个包被过来给她盖着,这才挎着一筐尿布拎着盆跟着车走。
“呦,老三去河边洗衣裳?”过路的街坊惊诧,“你家贝娘呢?”
“她在家收拾屋,还要看孩子。”齐老三说。
“是个会心疼媳妇的。”
“他心疼媳妇,我们天天跟着挨骂。”红珊爹出来指了指齐老三,说:“待会儿你一走,我保准挨骂。”
“怕挨骂就勤快一点。”海珠哼道。
“我咋不勤快了?一年到头就这三个月能在家吃晌午饭,我也不吃闲饭,还要补渔网的……”
“得得得,你别跟我叫屈,我不给你做主。”海珠拉着车走得飞快。
巷子里听到这话的人笑出声,巷子口住的老阿婆拄着柺出来问:“海珠,你怎么不卖馄饨了?我还馋着那个味。”
“今年不卖馄饨,人手忙不过来,等天晴两天,地上晒干了,我卖肉哨子粉,骨汤做底,熬一个晚上的那种。”海珠说。
“行啊,我就等着了。”
经由巷子再去河边,河边已经满是人了,齐老三先去找空地方,筐放下占位置,再去帮海珠和冬珠卸东西。
大木盆装水,床单和衣裳都泡进去了再砸皂角捣出沫倒进去闷着。齐老三力气大,搬来石块儿拎着棒槌捶尿布,砸了再搓,搓了再捶,一旁的人捶衣裳挥得膀子疼,看他捶的来劲,不由道:“洗衣裳这活儿看来还是更适合男人干。”
海珠也觉得,她先洗单薄轻便的衣裳,等她三叔洗完尿布了,她把笨重的床单和被单拎给他洗,他手大力气又大,轻轻松松攥着床单搓。
一车脏衣裳洗完了也晌午了,河边来洗衣裳的人就没断过,她们拉车回去的时候路上还遇到挎着衣筐正要过去的人。
下一场雨,家家户户都大扫除,比过年那阵还忙。
到家了发现平生过来了,海珠问:“娘送你过来的?下了这么久的雨,家里都还好吧?”
“我自己带着小黄过来的,家里都好。”
海珠拿着麻绳在院子里扫一圈,问:“狗呢?”
“又送回去了,我哥陪我送回去的,他说要让小黄在家守着娘。”平生捧着两个碗出来,碗放桌上了又跑进屋继续拿碗。
海珠看了风平一眼,这孩子心真细,想得多懂的也多,于来顺不在家,红石村又冷清,一个女人在家是不安全。
她去韩家的院子里牵了绳子,床单和衣裳都晾在他家,她家里实在是没地方了。
“听二旺奶说你要做肉哨子粉卖?桌子摆哪儿?摆你三叔住的那个院子,隔壁有人住,你别在人家院子里摆饭桌了,味大。”齐阿奶盛两碗饭递给海珠和冬珠。
海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三婶把家里收拾的干净,到时候星珠可以抱到这边来睡,不耽误什么。”话落跟贝娘说:“三婶你再将就将就,顶多也就忙今年和明年的禁海期了。”
“后年就嫁出去了?”齐老三冷不丁问。
“差不多吧,舍不得我?有啥舍不得的,到时候还住在一起,顶多隔堵墙。”海珠笑着说。
“后年是差不多了。”齐阿奶看冬珠一眼,说:“再有两年冬珠也十三四岁了。”
冬珠只吃饭不接话。
饭后,海珠去找杀猪佬,过去了发现铺门关着,隔壁卖竹货的老板说:“码头来官船了,说是运来粮肉油,猪肉佬去拉猪了。”
“我也过去看看。”海珠往码头走。
码头停着两艘官船,船上的正在卸货,粮铺的运粮车上码着一袋袋粮,停靠在海湾的船上传出猪的嚎叫和鸡鸭的咕咕嘎嘎声。
海边坐着的两个老阿婆也在往这边看,海珠去跟杜小五打听一番,得知她们不是天天过来,只是家里没事干的时候就过来坐坐。
“米价今天多少?”官船上的管事问扛货的脚夫。
“我今天买了上潮的米,只要五文钱一斤,晒干了煮粥还是挺香的,不影响吃。”
“我早上赶海的时候捡了条大石斑,卖了钱去称了两斤好米,十五文一斤。”另有挑夫说。
管事的记好粮价,他过来跟海珠打招呼。
“这种天在海上难行,你们可要注意点。”海珠说。
“哎,可不是嘛,前几天在海上遇到一艘触礁的商船,要不是遇到我们,那艘商船估计就沉海里了。”管事感叹。
“万事小心,遇事别冒险。”海珠看到猪肉佬抬着肥猪回去了,她说:“你忙吧,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