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铁链钥匙一定与房门钥匙串在一起,全都在何老汉手上!
要从何老汉手上拿到钥匙并非简单的事情,她必须有援兵。
望着渐渐明亮的天,何愿赶忙换上一身便于活动的衣着,急匆匆的离开了家门。
一家人围坐在折迭桌旁闷头吃午饭。
何大姐舀着粥一口接一口往小儿子鼓鼓囊囊的嘴里塞。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所有人探着头往院门的方向望,只听一声呼唤:
“姐!我是何愿!”
何大姐又惊又喜,立马放下手中的碗勺起身过去开门。
铁皮院门抽过锁条被推开。
“妹啊!你回来啦!哎呀进来吃饭啊——”
何大姐话都没说完,胳膊就被何愿拉扯着连人走出门外。
何愿翻山越岭没得歇,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半句废话都没有:
“姐……我回来不为别的,我、我要把妈妈带走。明天回去吃饭,我们一起带妈妈走!”
何大姐疑惑的脸拧在一起:“莫意思?妈妈怎么啦?带走她干嘛?”
何愿搓过唇周沁出的汗珠:
“妈妈是被拐卖来的,我找到她亲生父母了,我要把她带回家!”
何大姐疑色不改,其中添了几道惊异。
她转溜着眼珠子,陷入了凝思中的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她才望向何愿:
“为什么?”
为什么。
何愿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问“为什么”。
“妈妈的父母找了妈妈很多年,你也知道妈妈过得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我想帮她,她是我们的妈妈,我们要帮她!”
何大姐的目色过于平淡,平淡到毫无波澜。
“事已成定局,她在何家那么多年都已经生儿育女,这都已经是别人家的女人了,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这次,换何愿疑着眼。
她无法去理解姐姐的话,更不可置信姐姐会这么说。
“她回去和父母团聚,她回去开启新的生活!她不是别人家的女人,她是她自己啊!”
何愿有些激动,眼睛里逐渐泛起微红。
倒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冷漠,何大姐悄然叹息间伸出手拍了拍何愿的肩膀。
何大姐那平淡的眼睛里更多的是难掩的无奈:
“妹,不是姐不想,是姐做不到。凭我们能把妈妈带出去?你也知道警察来了都要和爹爹抽根烟,村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啊,怎么带出去?”
何愿刚想开口,却被何大姐打断:
“再者,姐就一个在家带崽的,倚靠着屋里那口子讨脸过活。这要惹出点什么事来,你要你姐怎么好过?……”
眼见着妹妹眸中的光火渐渐熄灭,何大姐不忍直视妹妹的眼睛。
她偏过首垂眉叹息着:
“妹啊,希望你理解姐的难处。”
到何二姐家时已是黄昏。
何愿已是无法维持站立,只能敲门过后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喘气。连开门声从身后响起她都暂时无力起身回头。
“三妹?”
唤她的声音轻柔,接连着碎步靠近,何二姐走到了何愿身前。
“怎么累成这样的?我给你倒杯水……”
何愿拽着二姐的衣角,虚弱的摆摆手。
她抬起头,终于见到了分别多年的何二姐。
何二姐样貌不似大姐般巨变。结婚数年,除了添了几道皱纹,倒是还如当年模样。
二姐与何愿看起来更相像,只是比何愿瘦弱许多。她的瘦弱是与生俱来,从小就做不了什么重活。与她纤瘦的样貌相匹配的,就是她唯唯诺诺的性格。
也因了解二姐卑微怯懦的性格,何愿对此行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与二姐阐述了自己的意图,希望得到二姐的帮助。
如她所料,二姐很是为难的沉默不语。
许久。
二姐叹道:
“三妹,原谅二姐……”
她们有她们的难处。
身处泥沼,自身难保的境遇如何脱身救母?
更何况,是毫无情感牵扯的疯癫母亲。
何愿早已在心口宽解了无数遍,渐渐释然。
她牵起一丝微笑:
“二姐,我明白。”
遥想当初,二姐是三姐妹中最温顺的一个,何老汉常常将二姐带在身边忙田里帮把手。何愿不由问道:
“二姐,妈妈脖子上的锁头钥匙,是不是在爹爹身上带着?”
何二姐略有思索,点了点头:
“是,就在他那一串钥匙上。”
阴郁的脸色终于显现出一缕薄阳:
“好。我知道了。”
言罢,何愿返身就走,急于往家的方向赶。
“三妹!”
何二姐追出几步,掩不住的担忧:
“你要自己一个人?……”
远处。
奔跑的身影短暂停止。
橙红光色描绘着她的轮廓,碎发浸在晚霞的余光里微微飘动。
她回过首,背对着夕阳。
绽出一个坚韧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