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马腾愣的功夫,陆令也没有再废话,直接起身,示意青山在这个屋待着就行,一个人去了厨房。
“我是所里新来的警察,你们村这个案子,我是真的很有想法”,这情况不适合绕弯子:“这事涉及三条人命,希望您能配合我。”
“张涛死了?”马腾抬起了头,无精打采地问道。
“你身体怎么了?”陆令看着马腾的样子,觉得这个事没那么简单。马腾总是在咬牙扛着什么痛苦。
“我刚刚咳嗽是假的,但是肝癌是真的”,马腾没有叹息,就很平静地说道:“晚期了。”
“马思裕不知道?”陆令微微转头,看向了隔壁的方向。
马腾摇了摇头。
“所以你是放心不下你小儿子?现在还没放寒假,你这孩子是不读书了,还是惹祸回家了?你是觉得,你二儿子以后在乡里无依无靠,出去更是没办法,于是想让大儿子回家能帮帮他?好有个照应?”陆令算是看明白了。
“算是吧。”马腾被陆令看穿,但表情还是没变化。
“这对大儿子公平吗?”陆令多说了一句。
“那是他的命。”马腾道。
“但是我看,马思裕不会听你的,他会在沈州发展得更好。”
“那是他的命”,马腾第一次叹息道。
陆令听明白了,马腾说的是小儿子。马腾命不久矣,该说的和大儿子说了,剩下的,他就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车船店脚牙
聊着天,女主人廖淑红回家了。
今天上午九点多,大儿子突然回家,家里也没准备啥东西,当妈的就骑上电三轮,去隔壁乡赶大集买东西去了。
本来马思裕是买了一些东西带回来的,但是当妈的觉得必须得炖一条江鱼才行,因为大儿子说了,今年过年不回来了,那这就是提前吃年夜饭。
马思裕本来要开车带妈妈去买,但家里很快地来了客人,他就出不去了。他开这么好的车,是想让爸妈都享受,但是他父母都没上车坐一次。
肉什么的家里都有,廖淑红就买了一条大鱼,进了厨房把外套和各种保暖的护具一脱,看到陆令,便和丈夫问道:“家里来客人了?你不早说,我多买点。”
东西是够多了,只不过这么一说显得更重视一些。
“没事,你先做饭,我和警官聊几句”,马腾说罢,示意陆令去客厅。
于是,二人从卧室这个屋穿过,走到了客厅,这边有点冷,陆令穿上了外套。
“村里的案子,我不是不配合,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我老婆去做了两次笔录,我不知道你看没看”,马腾看了看门那边,确定这边的门关好了。
“她叫什么名字?”
“廖淑红。”
“你们村姓廖的多吗?”
“就她一个。”
“那我就是看过。我记得取笔录的人里有姓廖的,但是具体说了啥我对不上号。”陆令记忆力还可以。
“我们家知道的也不多,所以她也没说什么。”马腾摇了摇头。
“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你应该有什么想法吧?”陆令问道。
“这个事,你们知道村里都怎么说吗?都说是张涛杀了王守发,然后跑了。”马腾说着,面色还是有些紧。
“你这病,医生怎么说?”陆令看着马腾的状态实在不对。
“做手术可能多坚持一阵子,不做手术估计一年吧。”说这个话,马腾表情还是有些丧。
“嗯……”
陆令没有点破马腾的话,肝癌晚期,而且已经开始疼痛,不治疗的话,一般也就是三个月,超过半年都很罕见。马腾既然看过医生,那不会不知道这个。
既如此,马腾如此告知陆令,就是不希望陆令觉得他是快要辞世才要求大儿子早点回来。老会计是个要脸的人,他更不想陆令因为他得病而可怜他。
“你说的那个,张涛杀了王守发这种猜想,我知道,目前这也是侦办思路之一。”陆令点了点头,他想听“但是”。
“这个村子,比你们想的可能还要复杂一点,但是其实每个人都挺简单的,都自私”,马腾看着陆令:“三十多年前,村里搞承包的时候,刘忠民、刘忠连是关系最硬的,搞了最好的地方,那可是挣了不少。可惜,这哥俩赚了钱就是吃喝票赌,啥也没攒下。村里当时管事的,更黑,不过他已经去世了,我就不多说了。时至今日,村里的很多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矛盾,还和三十年前有关。”
“有什么三十年前就一直存在的矛盾吗?你的意思是,王守发的死、张涛的失踪,都和很多年前的矛盾相关?”
“这个村,三十几年前就很乱,当年种下的因,现在有什么果都正常,因果轮回啊。”
陆令倒是没想到这个老会计还真是文化人,但是这样拽词意义确实不大,一点有用的证据没有说,但是看着马腾的样子,陆令还是没说什么。
他原本以为马腾会给他讲一个村子里古老的故事,谁曾想,这老会计话锋一转:“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三十几年前的东坡村,可算是风光。1985年前后,这里开始有自主承包土地,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全村的地都被刘忠民、刘忠连承包了,一年就赚了好几万。
本来大家也不知道这么赚钱,知道后,很多人就开始和村委会闹,甚至爆发了好几次群架。这之后,村民们才开始陆续分到了自己的地,每家每户都有。这样一来,刘氏兄弟就赚不到大钱了,只不过这俩还是留了最好的地方,总归是过得还可以。
村子平静了几年,这俩已经把钱都造光了,也去了不少地方,了解了不少外面的事情,再后来就欠了一些债,还被人追到过村子里。
那时候,谁都笑话他俩,之前觉得不公平的人也不说啥了。
但是这俩也真的运气逆天,几年后,居然在山上找到了一处矿——硼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