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
“官方统计的也许还是很好,但我做过一次统计,变化还是挺大的。”
“嗯,你都不用说,我大概知道,大家还是更想谋私利了。”
……
聊着天,二人很快地就到了看守所,然后跟管教申请,想提讯一下王同伟。
王同伟同意了,戴着手铐,坐到了两个人的对面。
陆令看着王同伟,心情颇为复杂。
这就像一名癌症医生看到一名胰腺癌晚期患者一样,有些时候束手无策。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你说自己状态不好,不接受询问。”陆令并没有用“讯问”这般字眼。
“没区别,你们明天还会过来。”王同伟低着头,没有反驳些什么,只是听来并不是很在意。
“案件目前推动起来有些困难,有大量的基础证据需要核查,需要的时间可能比较久,你是本案的主要人物之一,思来想去,我还是打算过来找你了解案件。”陆令直接说了实话。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你不是说了吗,一辈子也没可能跨过阶层,永远也都是这样……”王同伟语气很平静,“我这种人怎么会是主要人员呢?”
先前陆令和燕雨,从王同伟这里获取了关键的证据,通过对王同伟的审讯,已经能确定王同伟有问题,肯定是收了好处的。当时,对王同伟的审讯,言语中多少是有些挤兑的。
“嗯,是我说的。”陆令自然没有反驳,“这不是实话吗?”
“你……”王同伟抬头看了一眼陆令,有些气愤,接着低下了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不矛盾,你走上了错误的路,想成为主要人员自然是不难。”
陆令见王同伟不说话,便说道:“你这么多年,有没有发现,很多歪理学说,甚至是一些明显是错误的观点,都有一些诸如大学教授之类的人在推动?”
王同伟还是没有说话,陆令也不理他:“其实,这些也都是普通人,当他们有了一点点地位,比如说某大学副教授,然后他们会发现,距离真理世界的扛把子,比如说院士之类的,相距十万八千里,而且随着个人能力已经难以突破,再向上一步,越发困难。这怎么办呢?”
“可以走向歪理世界,”陆令道,“只要走向歪理,比如说投入‘地平论’这样的领域,就立刻成了知名人物。副教授也不提‘副’字,学校也不提好不好,立刻会被包装成‘知名教授’,甚至会是‘国际知名教授’、专家、学者,随便以他的副教授的名义去发表一些歪理学说,立刻会有大量的公众号转发。”
“你看,这就走向了人生巅峰。”陆令道,“你们学校,有这样的沽名钓誉的老师或者教授吗?”
王同伟还是没有理陆令。但是他也知道,他们学校的老师……确实都不太行。而且确实有部分老师,真的是天天瞎扯淡,仗着老师的身份……
“其实,你看你不也一样吗?本来是个普通人,不走正路只想走歪路,虽然歪路确实能获得利益,但是你这个方式,风险是不是也太大了点?”陆令问道。
“那你说的那些教授之类的,他们是不是就没人管了?”王同伟不知道为何,有些生气。
他确实是想完成阶级跨越,只不过正如陆令所说,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陆令道,“这话你听过吧?”
王同伟含糊不清,但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总归是没有反驳这句话。
“实际上还真不一定是这样,”陆令道,“这句话,多少有些鸡汤文的味道。这个世界挺不公平的,前阵子,我去钓鱼,和一名参加过卫国之战的老爷爷聊天,后来,我还去查阅了不少资料。当年侵略我们的很多人,他们的后代过得非常滋润。当年战争中,不少汉奸和汉奸的后代,过得也都很不错,有一位建了多座博物馆的爱国企业家,樊建川,他收集了大量史实,想建一座揭幕汉奸的博物馆,却频频受到汉奸后代的阻挠。”
“我今天来,不是给你讲道理灌鸡汤的,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我说的那些所谓副教授,有的早已经被学校除名,人人喊打,但有的过得非常滋润,影响力之大甚至可以指鹿为马。”
“那你是想说,我是运气不好,所以才被你们抓了是吗?”王同伟真的有些生气,他实在是讨厌陆令这样扯。陆令确实没有给他灌鸡汤,但是这种说教的滋味很不舒服,而且他还不好反驳。
“只是需要认清事实罢了。那些人,或早或晚,总会人设崩塌,但人啊,往往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事实就是,这是个阶级封死的时代,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动荡,我们普通人就不可能完成阶级跨越!”王同伟突然就反驳了陆令一句。
不知道为啥,他好讨厌陆令这样说教,喋喋不休,像个唐僧。
之前,陆令和燕雨,过来那样说了一些话,虽然他也难受,但总好过被人讲道理。
你又不是我爸妈!
话说,现在的孩子,听到父母唠叨反而觉得更烦。
“你看,你急了。”陆令轻声道。
“要说哲学、要说正义,我懂!我看过好几遍柏拉图的《理想国》!我不认为我不正义,我只是没有获得正义的环境!”王同伟反驳道。
陆令没有和王同伟互相反驳什么,而这个时候,燕雨皱着眉头,靠在陆令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燕雨曾经看过她师兄办理过的很多案件,她记得有一起案件,发生在南疆省丽城,案子详情暂且不提,只是当时白松和柳书元勘查自杀的叶教授的书房时,曾经看到过一本《理想国》。(注,《警探长》1066章)
当时白松的案件报告里提到这个,燕雨还去看了看这本书,后来发现这本书废话太多,就没看下去。
“你还看过《理想国》?”陆令有些吃惊于燕雨的记忆力,但没有表现出来,打算针对这本西方哲学著作,和王同伟聊一聊。
“看过!”
“这书有啥好的?”陆令反驳道,“柏拉图懂什么?书呆子一个,谋生不行,谋国更是不行,要不是他朋友救他,可能一辈子都是奴隶。而且在此之前,他在西西里岛推广他的理论,也没有成功,这书有一半是真理,另一半就是空想和扯淡吧。”
“你居然批判这本书?”王同伟一下子昂起了头,瞪着陆令,“你可是知道,你们法律界那个特别有名的罗教授,对这本书都非常非常推崇!你比他还厉害?”
“你这句话犯了逻辑错误。一本书,一半是真理,这就很牛了啊,这还不行?一本两千年前的书,有这么多真理,确实是一本好书。境界高的人,能从中吸取养分,而你这是避开真理,只吃糟粕啊……”
“你胡说!西方世界是文明世界,有人说,西方哲学的全部研究,都是给这本书做注脚罢了!”王同伟不服气。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大学生,能读过好几遍这本西方哲学书,也是不简单。但看样子,王同伟只看过这一本,所以思想过于绝对了。
“是人都有问题,柏拉图确实不是普通人,但他也是人。他写的是苏格拉底,实际上还不是他自己的思想?他那写的,只不过是理想状态下的人,他笔下的苏格拉底,人设根本都不完整。反倒是色诺芬写的《回忆苏格拉底》里面的人设更加真实。当然,你可能压根不知道谁是色诺芬。”
“苏格拉底曾经公开说,他是受到了神灵的指引,说他是阿波罗神送给雅典的礼物,伤害他就是伤害雅典。你说这是啥?这不是骗人吗?苏格拉底的很多辩论方式,都是诘问式,没有一个完善的逻辑,他总是能把人驳倒,有时候为了证明他的观点,能绕一百个弯,讲一个看似正确,却与原论题不那么相关的故事。在苏格拉底最后的生死申辩中,500人的陪审团,一开始有280人投票让他死,后来他申辩了半天,结果是啥?是360人投票让他死。”
王同伟被怼的不知道说啥,因为他只是看了几遍书,压根不了解那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