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巧不巧,你这人还挺有名。我查别的案子,人家都有人听说过你,说你是唯一一个从洋奴工厂跑出来的,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你要过去?”焦护国抬起眼皮,看了看陆令,“也好,你们都过去吧,到时候一起死在那边,也挺好。”
“死了对你有啥好处?你现在还在乎这个啊?要是真是我死了,我死了也得找你算账。”陆令道。
“死了啥也没有了,哪有乱七八糟的。”焦护国摇了摇头。
“那你还在意这些干嘛?虽然你恨我们把你抓了,但是其实很没必要,对吧?”
“嗯。”
“所以,给我讲讲那边的情况吧,对我有用。”
“其实,你应该了解我……你觉得,我对外说的这些话,能是真的吗?我说我从洋奴工厂跑出来了,你觉得是真的?”焦护国哼了一声。
“你是吹牛的?”陆令瞪大了眼睛,“也是啊!吹嘘自己厉害,也是一种……”
说了一半,陆令表情恢复了正常:“不对的,你那几年,社会思维进步非常大,甚至有些夸张。要不是经历了诸多苦难,不可能的。”
“什么是社会思维?”
“反正,你肯定吃了不少苦,而且有些苦把你人性都磨灭了一些,对吧?”陆令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你不想说?”
“确实没啥可说的。”焦护国摇了摇头。
“你这个样子……”陆令看着焦护国,“我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焦护国看着陆令,倒是有些好奇。他和陆令这样的对抗次数很多,但总是输。临死之前,他起码要知道自己怎么输的。
“你有些不愿意回忆,你现在的状态,如果那段历史仅仅是苦难,你没必要不敢接受。我们从不歌颂苦难,但是我们歌颂在苦难中战胜苦难的勇士。”陆令道,“所以,你并非勇士,你甚至对那段历史有些厌恶,即便到了现在,你都有些想逃避。这说明,也许你真的去过洋奴工厂,但是,你就是洋奴,对吗?”
“怎么看出来的?”焦护国神色如常,问道。
“学习。”陆令道。
“学什么?”
“学弗洛依德、荣格、阿德勒、弗洛姆、霍尼、斯金纳、罗杰斯、奥尔波特、卡特尔、凯利……”
“全是外国人?”
“以后说不定这些名单里有我呢?”
“行。”焦护国点了点头,算是得到了一个答案。
“所以,能给我讲讲嘛?”
“你说的没错,”焦护国道,“不过,我连洋奴都不是,我更像是洋奴养的狗。在洋奴工厂里,奴隶们也是互相压迫的,有一套很完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体系的。比如说谁要逃跑,其他同屋的人全部被处罚,而举报逃跑有奖励。”
“奖励?奴隶能有啥奖励?”陆令有些不解,“奖励点吃的?”
“那就太多了,奖励你一个美女行不行?立了功甚至能安排两三个女人陪你。”焦护国道。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吸引力很大的。”陆令似乎听懂了。
“嗯,在可能其他任何组织里,供应这样的女人,都是成本很高的。但是在这里,只需要一顿饭就行了,人性这玩意,控制起来很简单。”焦护国伸手撕扯着自己的皮肉,“你看看我们,两天不吃饭会很饿,一天不喝水会很渴,两分钟不呼吸就受不了。除此之外,又受到一堆激素啊、本能控制……现代化的洋奴工厂,心理学这方面,早就成体系了。各种红外探测、各种枪支,科技和人性,双管齐下,想跑?可笑!”
“你说的这种模式下,自己人对自己人的压迫,也会很夸张。”陆令想了想,“你说的这一切,我似乎都能想象。只是难以想象,这居然存在于今天。”
“今天?”焦护国笑了,“国内人都傻了!愚蠢!谁说历史是一直前进的?宋朝有汉朝开放吗?”
“你还懂历史?”陆令问道。
“不懂,”焦护国一下子变得有些不高兴,“以前,在那边,我遇到了一个大学生,学历史的。他很有文化,比我儿子强多了。我和他认识了一阵子,我当时还曾经想过把他救出去,但我发现我可能也被怀疑了,我毫不犹豫地把他出卖了,换取了更多的信任。”
“他死了?”陆令追问道。
“没有,不过被处罚了,挺惨的。我想,你是不会希望知道这个过程的。”焦护国像是笑了笑,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想对付这些,需要什么?”陆令问道。
“需要一支军队。”焦护国道,“最好有导弹,不然不太好打。”
“作战能力这么强?”陆令感觉有些离谱。
“他们有很多,都受地方保护啊。”焦护国道,“你以为这是门口的小足疗店吗?”
“那要是偷袭呢?”陆令再次问道。
“要是能跑得掉,估计30人的、装备精良的特种兵小队也问题不大。”焦护国这才发现了什么,“你想干嘛?想过去弄?没用的,这不是一家两家的问题。我不知道现在什么样子,但是我进来之前,我还听说发展越来越迅速。”
“我发现,你和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陆令有些难过,他多么希望,焦护国都是在扯淡。
焦护国是个撒谎成性的人,以前和陆令沟通,几乎每句话都是假话。
“虽然我很想你去送死,但是我说那边你一个小队去就能拿下,你也不会信吧?”焦护国笑道,“而且,嘿……你不会懂的,这些工作没法干……”
“我懂。”陆令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懂?”焦护国声音提高了一些,“你没经历过,你怎么可能会懂!”
“我懂。”陆令道,“你说的这种地方,可能大部分人已经没法救了。他们内部,即便是所谓的中国人,也非常麻烦和混乱,有的人早就成了欺压人、杀人的工具,即便是再普通的人,即便他们是被胁迫的,也已经犯了不少罪,往少了说也有诈骗。这些人早就心理扭曲,也许我营救的时候,他们会像是被解放了一般,痛哭流涕地欢迎我们,但真的要带回境内,有不少人其实不想回来也不敢回来,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少不了。这就好像抗战时期,很多汉奸是不希望我们胜利的。”
“哦,那你还真的知道一点。”焦护国哼哼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