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识货,西域香料,好东西。”元衍把枝子硬塞进她手里,“快吃,吃完要赶路,我还有约要赴。”
湛君心里劝自己,“我是被这从没见过的西域香料折服,可不是向他低头。”她接受了自己的劝说,理直气壮地接过枝子,又稍作克服,直接上了手去撕,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才入嘴,她整个人惊了,亮着眼睛对元衍说:“这个好好吃!”
元衍已牵上了马,闻言道,“都叫你信了,我不骗你。”
湛君受姜掩教导,礼仪学的很好,可这野味美味到她差点要去吮手指,怕丢脸面才硬生生克制住了,坐在那儿回味良久,意犹未尽。
元衍牵了马过来,丢给她一块湿帕子,湛君擦了嘴和手指,又拿水囊漱口。
元衍在一旁看着,道:“你还挺讲究,想来你家先生必有一番来历。”
湛君正打理自己,没听见这话,故也没有答,只把水囊递还给元衍。
元衍接过,“走,我们到亭阳去。”
“亭阳?到亭阳做什么去?”
“去见一个朋友,我们要同他一道上京。”元衍这般说着,将手递给湛君,示意她到跟前来。
湛君显然没有明白他何意,看着他伸出的手,面现疑惑之色。
元衍并没有许多功夫同她耽误,不多费口舌,一把掐住湛君纤腰,在湛君的惊呼声中将她举上了马背。
白马仰颈长鸣,前蹄不安分地刨地,可除此之外再没有过多的动作,于是湛君安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湛君也意识到这一点,尖叫声缓缓停了,抓着缰绳朝元衍看过去,一脸新奇。
元衍抚摸着马前额的鬃毛,笑着对湛君说:“好马,对不对?”说罢,手掌按在马鞍上,微微用力,便轻巧跃上马,利落又漂亮。
湛君觉得身后像是忽然出现了一堵墙,还有些未明气味,都使她局促。于是她开始无意识地扭动,企图驱散心中那微妙的不适。她想回头看他,又不想看他。
“不要乱动!”元衍按住她的肩膀,轻声喝她。
湛君像结成了冰,不动了。
“乱动你就掉下去,摔成瘸子瞎子傻子。”
“拿开。”湛君小声说,身子往前躬去,元衍的手便从她肩上滑落下去。
马儿轻轻打着响鼻,蹄下的青草已被它踩成了绿泥,汁液饱满将流。
过了一会儿,元衍说,“我可不是吓唬你,你要是不安生,落了马,从此便只能安生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湛君轻轻嗔怪。
良久,元衍轻扯缰绳,口中一声呼喝,白马便撒开了蹄子跑了起来。
这白马温顺,跑起来却凶,一时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无尽的绿从低垂的眼睛里呼啸而过,世界起起伏伏。
谁也没有再讲话。
暮色四合之时,两人赶到了下一座城池,只是时机不巧,城门已关,不得入内,幸好城郊有客舍,元衍便带湛君前往。
元衍先下了马,伸手预备抱湛君下马,湛君唯恐如此,攥着马鞍急声说:“我自己会下去!”元衍看她一眼,收回了手。
湛君默默松了一口气。
元衍指着马镫,“你踩那个就能下来,踩到了再落脚。”湛君低头去寻马镫,试探着去踩,这马虽雄壮,不过比人高些,湛君却觉置身危楼,下一刻就要头往下栽下去了。
湛君闭上了眼,转开了头。
元衍好脾气地没有催她。
湛君想着要是闭着眼不看,或许就不害怕了,于是她便用左脚点踩着去寻马镫,寻到后又点好些下,确定能踩实了才肯落脚,而后稍稍从马背起身,预备下马。可她右脚才抬起来,那马却忽然一个尥蹶,湛君脚滑一下,整个人仰躺着从马上摔了下去。
这不过转瞬之间的事儿,湛君心想,惨矣!这下要变瘸子瞎子傻子了!
她不肯接受自己已经身残,闭着眼睛不愿睁开,而后听见元衍说,“你还不起来吗?”
湛君心头一跳,才意识到落马好似也不是很疼,她茫然睁开眼睛,一眼望进了元衍幽深晦暗的眼里。
湛君落马,千钧一发之际,元衍双腿跪地,接住了她在怀里。
湛君搞清状况,惊呼一声,猛推元衍双肩,而后手忙脚乱从元衍怀里爬了出来,她四肢伏地,侧身回首望着元衍,一副受惊模样。
元衍手撑在身后草地上,眼睛盯着湛君,冷笑一声后站起身,讽道:“你便是这样下马的吗?教你也做不好。”
“不是,是它突然动了一下!不然我肯定不会摔!”
元衍不理会她,牵了马往客舍走,湛君忙爬起身,小步跑着追上去,拉住了元衍的手臂,急声道:“我刚刚是吓到了,慌乱之中才会推你,不是有意,你救我,我很感激的。”
元衍神色不变,仍旧是先前那副冷凝样子,他看自己手臂上那只沾了泥的手,低斥道:“拿开。”
湛君手颤了一下,像被烙铁烫到,她想起这话前头她也对元衍说过,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她顿在原地,元衍却不等她,牵着马往继续往客舍大门走去。
元衍愈走愈远,湛君咬着唇,懊恼地跺了下脚,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客舍小郎提着灯笼迎上来,元衍道:“先带我去拴马。”小郎恭敬应了,走前头带路。
湛君要跟过去,元衍这时才肯跟她说话,“你过去做什么?马棚可不好闻,你在这里等着。”
小郎也附和,“近来客多,棚内多有马匹,是不大好闻,小娘子莫要过去了,要是被冲撞了,可担待不起。”
湛君只好对元衍道:“那你要快些回来,别要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