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声不吭地推开了门,径自往里走。
元衍就看着她,一样不说话。
湛君走了十来步,快走到屋里去了,元衍喊住她。
“侍奉你的人叫你赶走了,你以后可怎么办?”
湛君有点恼,“谁要她侍奉?反正我不要,她跟我在一块,我两个都不自在,她走了才好!”
“那你一个人,能把自己顾好吗?”
其实湛君自己也不确定,她从来没真正自己一个人过,但是面对着元衍,她一点都不想露怯,她昂着头,声音都大了不少,“能啊,怎么不能?”
元衍点头,“行,那就好。”他又嘱咐,“你一个人,好好待在这儿,别乱跑,平宁寺各地由你去,要是有人为难你,你就报妙华法师的名号,吃用寺里女尼会给你送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跟她们讲,都会有的。”
“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忙完了,就来接你,带你走。”
他说完了话,湛君已走到了屋里,连片裙角也看不见了。
元衍摇摇头,自言自语:“她好坏啊,简直没有心。”他不禁想,自己真是贱骨头,他摆出这姿态,倘若面对的是旁的人不是她,那人早该感激涕零了,哪会像这个,连句叫我高兴的好听话都没有。旁人都会讲好听话给他听,就她不会。
元衍走在路上,不知怎么就想起青云山上初见她时那一眼,素白衣衫,衬着青山,像大片翠绿枝叶托出来的一朵弱小的茉莉。
要是没见到她会怎么样?
元衍不经意回头,洞开的门边有一抹没藏好的白。
元衍一瞬间愉悦起来,他回答自己,那天我不能见不到她。
元衍已离开了很久,躲在门后的湛君仍在懊恼。
“他肯定看见了的!不知道又要怎么想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
元衍说了那么多,字字句句都是为湛君想,就算是陌生人的微薄善意,湛君还要心存感恩,元衍那般,要叫湛君无动于衷,属实难于登天,但她又实在生着他的气,她送他,不想叫他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回头了呢?
湛君抠着门框,咬着唇狠狠跺了下脚。
湛君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将记忆中有关元衍的一切全都回想了一遍。
“这个人虽然待我算好,可他好爱吓我,有时候蛮横又不讲理,平白无故生气,生气了就会对我说难听的话,抢过别人的东西,还会动手打人,哪里算个好人?”
“我想他做什么?”
夜里风雨大作,风和雨夹杂着砸在窗上。
湛君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来。
她大口喘着气,为自己梦中情景感到难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他,且还是那一日林间,他抱着她,拉她的衣裳,这尚不会使湛君觉得难堪,不过是发生过的事再出现在梦里,真正叫她觉得难堪的是她那日明明是恐惧的愤怒的,梦里的她为什么不是?
湛君不能接受。
那样冒犯的事,她为什么会顺从的由他施为?她甚至看到了一些实际上并未发生的。
她躺在凌乱的衣衫上,身躯赤/裸,他模糊的面容离她那么近……
湛君害怕得哭了起来。
第二日晨间,圆真为湛君送来了洗漱的水同饭食,甚至因为下雨,她甚至为她带了件厚些的衣裳。
湛君倚在桌上,失魂落魄。
圆真为她整理床铺,同她讲话:“衣裙皆是元檀信送来的……”
湛君正抠袖口的水纹,听到“元檀信”三个字,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圆真仍在讲,“我每日会送一件新衣来,旧衣我会收去着人清洗,旧衣您倘若不喜欢,同我说一声,日后便不会再送来。”
圆真理好床铺,要与湛君告别,怀抱旧衣却寻不见湛君身影。
“方才不是还在?哪里去了。”
湛君一路狂奔往真慈堂。她不认识旁的人,有什么话只能对识清讲。
识清每日要起很早洒扫,湛君到时,真慈堂大门洞开。
识清在正房檐下,她抱着把扫帚,双目直愣愣望向远处。
湛君冲上前去,拉住识清的手,气喘不定对识清讲:“识清,我遇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识清愣愣的没有反应,湛君察觉到不对,去看识清神色,吓了一跳,“识清,你怎么了?”识清没有反应,湛君一边唤她一边猛晃她胳膊。
“啊?”识清终于回了魂。
湛君皱着眉头,“你怎么了?要吓死我了。”
识清咧开嘴哭了起来,“你只是要吓死了,我是真的要死了……”
湛君听不懂,识清手指向身后屋里,嘴中呢喃:“怎么会这样呢?”
湛君进了屋,识清每日都会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根本无从想象这里近二十年无人居住,纱帐徐徐飘拂,香炉里燃着香,茶碗搁在桌沿,棋子还散落在棋盘上未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