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不听她的,反倒和她贴的更紧了些,此刻他心满意足,“我还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湛君说?:“我不高兴。”
元衍正在兴头上,听不得她说?这话,非要问清楚她为什么?不高兴,人也不老实,湛君给他搞的烦,心中更加不满,嚷道:“我累,我还疼,你不听我的。”
元衍消了气焰,讪讪问:“还疼?”
“当然疼,我就没有不疼的地方,这种事到底快活在哪里??我一点也觉不出?来?。”
元衍迟疑道:“那我帮你看一看?”说?着?便起?身,竟是真的要给她看。湛君哪里?肯,他又?非要看,两个人闹半天,终于,湛君说?:“我好了,我不疼了,别?管我了,还死不了。”元衍道:“等天亮了,我寻药来?给你擦。”湛君忙说?:“你别?!”她着?急的很,“别?给别?人知道!”元衍哄她:“怎么?会给别?人知道?你放心好了。”
元衍看一眼天色,外头星月高悬,夜还长久,元衍的心在这一刻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湛君被他拥在怀里?,眉似蹙非蹙,眼似睁非睁,一副累极了的模样。月色入户,眼前都看的清楚,这房间?简陋的厉害,灰扑扑的,只有她白的像在发?光,像落下来?的明月。元衍忽地感到后悔,他情之所至,当时不管不顾,如?今想,这里?也太委屈了她。他一向不愿意委屈她的。他一下一下抚着?她凌乱的头发?,问她:“你有没有什么?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湛君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说?:“并没有。”元衍听了,生起?气来?,“想不到可以说?我是你一定要得到的东西,怎么?能说?没有?”湛君理都不理他。他又?说?:“你现在想不到没关系,反正我以后什么?都能给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东西你都能向我要。”
湛君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说?:“真是大?方,可天下是皇帝又?不是你的。”元衍听了微笑,不说?话,只亲吻了她额头。
幸运的女孩子总是慢慢长大的, 或者不必长大。湛君在?青云山,日月照着风吹着,十七岁还没有长大。她?仍旧是个孩子, 姜掩就是要她做个孩子。她并没叫姜掩失望,可?超出了预期, 是个淘气顽皮的孩子,且附加着大胆无畏, 以为做什么都可以被容许,错了也一定会?被原谅。
在?湛君看来,同元衍做的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认为同她高兴了就离开青云山是一样性质的事, 不过是她?得到快乐的一种途径。她?不知道世人会因为这事指责她失贞, 骂她?不知廉耻。元衍是知道的,他知道在世俗礼法的要求下, 这种事不是轻意可?以做的, 但他实在?不是循规蹈矩的一个人, 不认为这世上的事分能和不能, 而分想和不想, 且谁也管不了他。他唯一的顾忌来自旁人可能会带给她的伤害, 所以他仍要小心翼翼。
湛君早已睡去,元衍躺在?榻上, 忽然想起那场遥远盛大的热闹婚礼。十年过去, 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模样, 只却扇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张脸清晰,那是五岁的青桐。青桐是很好的, 哪里都好,只是不该是他的妻子。他必须要亲自同青桐讲明这一切。
天色大亮, 元衍起来穿好了衣裳。湛君仍睡得很熟,些许散发覆在?她?的明净的脸上,平添几分柔媚,元衍伸手为她?拢好,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看着她?的脸微笑?许久,站起身匆匆离开了。
湛君睡足了时辰,朦朦胧胧睁开了眼,元衍就在?她?眼前,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睡过去。元衍笑?着呵她?的痒,她?被闹得再没法睡,坐起来,朝着他又推又打,“你起开,哈哈,啊!快走,哈哈……”
元衍把她?按进?怀里,听见彼此?的呼吸,他语气有些责怪:“你都瞧见我了,怎么还睡?”
湛君环抱着他,脸埋在?他胸膛,恹恹说:“我困,当然要睡。”
元衍笑?说:“那就这样睡。”
湛君抬脸嗔他一眼,从他怀里爬出来,赌气说:“不睡了。”
“不睡了好,我们说话。”元衍拿出个木梳来给?她?梳头发,“我在?这里坐了快两个时辰,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等啊等啊,你总不醒,真叫人害怕一辈子就这么过去。”
湛君闻言笑?骂:“我是死了吗?”
元衍笑?起来,“你要是死了,我就什么都抛下,追着你一块去。”
湛君“哎呦”一声叫出来,元衍忙放下梳子,顺着头发找过去,一边揉一边道歉:“我头一回伺候人这个,不熟练,往后多伺候几回就好了。”
湛君把他手拨开,拿了梳子自己梳,她?侧着身子,满头青丝滑下来,盖了她?半张脸,光可?鉴人。
元衍看着她?,忽然说:“你记不记得,那会?儿在?亭阳,杜家的侍女给?你梳头,惹得你生?好大的气。”他叹了口气,语气惋惜,“这会?儿她?要是在?就好了。”
湛君斜他一眼,拿发带把头发绑了,松松堕着。
老尼来送水时,元衍并不在?,她?搁了水就走了,并不知昨晚上有两个人在?这里做了什么。
湛君支使元衍把水给?她?端来,元衍自然照做。湛君在?榻上洗脸,头发随着她?不停起伏的动作荡来荡去,元衍看的心痒,伸手把那发带捋了下来,乌鸦鸦的头发像在?他眼前跳了支舞,最后落得哪里都是,有几缕滑进?了木盆里,泡透了。
他捣这个乱,湛君不肯放过他,把他压在?榻上要松他的髻。元衍倒不在?意头发散不散,就是想和她?玩,躲着避着不叫她?如意。笑?闹间?,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两个人都吓一跳,忙看过去。
孟冲愣在?门口,脸上的惊吓倒比他两人加一起还要多。
湛君忙从元衍身上起来。元衍瞧见孟冲,先是讶异,而后便蹙起眉来,只是被他头发盖了,看不十分清楚。
孟冲张着嘴,看这个又看那个,来来回回看好几遍,说不出话来。湛君是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没有人说话。最后孟冲叹了一口气,说:“我先出去。”听着有气无力。
孟冲走了出去,湛君赶紧穿衣服,还推仍在?榻上躺着的元衍,“你还不起来!”
元衍抓住她?的手,不高兴得很,“他怎么在?这儿?”
湛君坦坦荡荡,“来找我玩。”
“找你玩?”元衍声音扬起来,“找你玩什么?”
湛君倒还记得答应孟冲的话,含糊道:“他说我长的像他母亲,当我是他妹子。”
元衍哪里会?信,气愤道:“他有什么妹子?”心里怪湛君太单纯,瞧不出旁人的别?有用心。
湛君飞快穿好了衣裳,又重新?绑好了头,元衍还是在?榻上不动,湛君催他:“你还不快收拾,给?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这话戳中元衍心事,是的了,如今他两个亲密,谁也比不了,即便旁人别?有用心,也一概是要落空的。他心中熨帖,慢条斯理站了起来。
孟冲背着手在?院子里不停走来走去,不时就要往屋里看上一眼,拳头砸在?手心里,再叹一回气。
他先前倒是问过湛君为何会?在?平宁寺,湛君只说她?是出来玩,想看永安塔,她?朋友便帮她?安排,叫她?住了进?来。可?恨他当时只听见她?想进?永安塔却不能,竟忘了问清楚哪个是她?朋友。
怎么就是他呢?
只说他方?才瞧见的,两个人形容过密,岂是泛泛之情?
元衍孟冲定然是认识的,元家的二郎,家世样貌才能样样都是顶尖,这样的人,倒也配的上他妹妹,可?他娶了亲有夫人呐!
孟冲认为是湛君不能抵挡荣华富贵的诱惑,自轻自贱甘为人妾,心中又疼又气,想要是妹妹当初要是没被带走,在?禁中锦衣玉食的长大,又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我妹妹金枝玉叶,如何能给?人做妾?我绝不肯叫她?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