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笑说:“难道是我生的不够得?你喜欢?”
湛君斥他轻薄妖佻。
“我母亲说你放肆,我从小到大,也就挨过你的打,偏你还喜欢往我脸上打……”湛君截他这句话:“我从小到大也只打过你这个讨厌人!”
元衍听了叹口气,“可见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困在你身上是赎前?世的罪。”
湛君听了说,“你这辈子也欠了我了。”
元衍道:“那你就叫我还你,只是还想着还不完,欠着,下辈子再还,咱们?还得?遇见。”
湛君失语良久,忽然哭了起来。
元衍不防如?此,一边问她怎么了一边要为她拭眼泪。
湛君不叫他碰,抽噎着道:“我真恨我自己,我不该下山,真不愿意?遇见你!”
元衍不解,“这又?是怎么了?”
湛君指着大门,哭道:“你走?!你现在走?!怎么来的你怎么走?!别再叫我瞧见你!”
这话哪里好听,元衍冷了脸,盯着她看。
湛君扑上去推他,“你走?!听见没有!”
她没什么力气,不像闹倒像是调情,温香软玉在怀,可惜是这般境状,元衍并没什么兴致,又?顾虑此地并非平宁寺偏僻之地,怕生枝节,且又?被她搞的气闷,便想着将话跟她讲完后速速离开?,于?是扯了她不叫她再动。
“你既不愿意?再住平宁寺,这里倒也能住得?,只是离河阳王远些。今日是你乱跑,要不是来找他,你还不知道怎样,我因此事对?他心?怀感恩,可要是你两个做了什么叫我不开?心?的事,你等着我收拾你,我既知道你在这儿,能找得?到你,你也可以信我对?你在此地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他手背在她两边脸上各贴了贴,“别叫我生气。”
“你就在这儿呆着,也就一个月光景,我就带你回西原去,你老实?些,不该的心?思别动,真惹了我,我叫你死榻上。”
湛君脸色几转,不惧他话里的威胁,要站起身打他,可还没等她起来,他便转了身走?,倒叫她没了机会。
湛君看他大摇大摆从大门走?了,窥见门前?睡倒的两个侍女,恨得?狠狠捶榻,又?恐那两个侍女有事,披了衣出去,喊是喊不醒的,也不能由她们?就那么躺着,于?是抽了两层茵褥,铺在地上,拖了人进来。便是这般的动静,这两人也还是一丝反应没有,要不是还有气息,真要当她们?两个死了,于?是又?恨元衍。
“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却不想他坏成这样!”
经此事,如?何还睡得?着?便又?同元衍没来之前?一般胡思乱想,不免又?叹,“这样的人,先生哪里肯给青眼?莫说青眼,白眼也不肯的,只怕瞧也不愿意?瞧上一眼,那我要怎么办呢?听先生的吗?难道真的要为了他叫先生伤心??那我可真是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人尽夫也,父一而已,况且他又?哪里比先生可靠?”
孟冲到平成殿时,孟恺正用膳,见到孟冲,欢喜之余不免心?生疑窦,只是见爱子一副轻快模样,他跟着一块高兴,那点子疑惑便也不管了,只招呼他来坐,孟冲倒也真应了他,入了座,欢欢喜喜的,孟恺见状,实?在不能不生疑,却也按住了不问,又?叫添孟冲爱吃的菜来。
孟冲坐下后,亲自给孟恺夹了菜,这下子连李丰都?惊了。
孟恺终是迟疑着问道:“难道便如?此喜爱你表叔家的儿妇,就欢喜成这样?”
如?此开?门见山,孟冲也只顿了一下,立刻离了座,正经拜了拜孟恺,道:“儿子正是为此事而来!父亲应了我,我心?里高兴,可回去后仔细考虑了,又?觉得?甚是不妥!儿子虽喜那女子,可她毕竟已是人妇,况又?是表叔家,也太?多为难!而且那女子还是太?子兄长的妹子,我要是执意?为之,到时岂不是太?难看!我深觉有悔,急不能待,告知父亲,请父亲将我先前?的话当做狂言,莫要理会!”
宫门已落钥,孟冲自然是出不去,于?是便回昔日所?住缀芳殿安歇。
孟恺一直笑着看他出了平成殿,只是他一离了视线,孟恺便变了脸,吩咐李丰,“去,给我查,他最近是遇了什么人,在做什么事,都?给我弄清楚!”
卫雪岚心绪满怀, 更漏滴尽也未能成眠,檐隙泛白之际,她坐起来, 望窗外?天色,使女侍立一旁, 问可要上妆,卫雪岚稍作沉吟, 略点?了点?头。
晨间风清露冷,湛君在?窗前吹冷风,远远瞧见一行人逶迤而来,忙关了窗, 躺回榻上假寐。
卫雪岚行至门前, 不见?侍女,心下疑惑, 使女欲上前叩门, 卫雪岚眼疾手快, 拦住了低声说等, 于是?一行人便等。
湛君躺在?榻上, 等不见?人, 想她们许是在庭中等,忙下了榻去开门。
卫雪岚沉思间, 听得吱呀一声, 抬头看, 见?一张朦胧的美人脸,她稍愣了愣, 又立即收敛心神,含笑上前问安, 如此湛君更觉过意不去,说了两句话后,赶忙让开门请人进来。卫雪岚笑着入内,身后侍女也应声而动。
卫雪岚甫入内室,便见?地?上躺着两个人,瞟一眼也知道是?她昨日?指派来的那两个侍女,笑意便在?脸上僵了一僵。湛君顺着卫雪岚目光看过去,恐这两个受了无妄之灾的女孩子被责罚,忙解释道:“我叫她们进来的,她们站门外?头,烛火一照,影影绰绰怪吓人的,她们进来陪着,我还好些。”卫雪岚看了眼前人有一会儿,才笑道:“只是?现在?还不起,太说不过去,也是?我不会调教人。”于是?亲自上前要把人喊起来,只是?唤了数声,地?上两人无一丝反应,要不是?还有鼻息,真叫人疑心她两个死了。卫雪岚诧异地?朝湛君望过去一眼,湛君因心虚,她不自在?地?偏过脸,手下裙子攥成了一小团。卫雪岚心突突地?跳起来。
一阵沉默后,卫雪岚笑说:“这实在?不成样子了,叫您见?笑。”叫了两个人让把人抬走,又对湛君道:“请您梳洗。”侍女们端了水盆捧了巾帕上前,湛君忙说不必,“我不惯如此,叫我自己来便可”。卫雪岚微笑着应下,伸手挥退了侍女,亲自奉上了玉梳。
湛君捧过梳子开始通头发。她头发生的好,浓且厚,鸦青色,光可鉴人,平日?里打理便很麻烦,她昨夜又在?榻上多番辗转,于是?有几处打了结,自己弄不开,先?前又说自己来便好,也不好开口叫旁人助她,好多双眼睛都瞧着她,她很觉得丢脸,心焦如炙,愈乱愈错,头皮扯得痛了,头发也勒成了死结。
卫雪岚注视着湛君的窘迫,一言不发上前,按着湛君的手接过了梳子,先?放置到?一边,以双手轻柔灵巧地?将?乱发解开,梳完又篦了一遍,并没梳什么?繁复发式,依着湛君习性用缎带缠了,蓬蓬落下来,堪堪遮住她的耳朵,隐隐瞧见?白玉似的一点?。
湛君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人脸上温和的笑意,心中感激,弯了眼睛不自觉露出一个溶溶的笑。
孟冲跑得头发松散,金冠摇摇欲坠,直到?看见?树下坐着穿花串的人,他那高?高?掷在?空中的心一瞬间落在?了实地?,同时他觉到?了满足。
卫雪岚正将?茉莉花串扣到?手中的雪白腕子上,余光瞥见?远处一抹朱殷色,心蓦地?跳了一下,抬了眼,瞧见?檐下的人,不自觉站了起来,花串断开,素白花朵散落一地?,湛君小小地?呀出了声。卫雪岚低声致歉,湛君笑说不要紧。
孟冲走到?跟前,笑道:“好秀气的东西,也给我一个?”
湛君笑着挑起一条来,“这个如何?”
孟冲伸长了手。
卫雪岚看着那翻飞如蝶的手,觉到?了被凌迟的痛苦,可是?她仍旧要笑,于是?嘴角愈发牵起来了。
孟冲迎着光把腕子上的花环仔细瞧了一遍,转头问湛君:“昨天睡得还好吗?”
湛君脸上的笑有一刹那的僵直,随即点?了点?头,“很好,多谢款待。”
孟冲咧开嘴笑起来,“那太好了,昨晚上我一直挂念着,早膳用了什么?呢?可还顺口?”
湛君笑着点?头说都好,又看卫雪岚,“雪岚姊实在?尽心。”
孟冲瞟了一眼卫雪岚,笑说:“雪岚做事我没有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