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摇头说?,“我再不来了。”说?罢又拜别,弯着腰还没抬起来的时候,门里头由远及近一阵吵闹,渐渐的听清楚了声,人就到了眼前?。
元衍面无血色,由元泽架着,出现在门口,一脸冷色,他另一边站着是方?艾,仍在呶呶不休。
元衍自?出现,眼神便锁在湛君身上,双目冷幽,不声不响的叫人心底生惧。
元佑大惊又大喜,“凤凰,你何时醒了?”
元衍不答话,眼睛盯着一处。
方?艾恨声道:“可?不是才醒,才醒呢!是真不要自?己的命了!”说?着便伤心,又哭起来。
元衍照旧不管。
元泽身子忽地晃了晃,往肋下瞧,瞧见?他二兄收回去的手,再抬起头,他二哥已晃悠悠往前?去了,元泽急的喊了一声。
元衍直直朝湛君过去。
湛君脚往后撤,因身子虚软无力?,左右歪倒,幸而两只手还叫侍女拉着,还不至于跌倒,再站稳时,元衍已到了她跟前?了。
元衍青灰色的脸忽然咧出一个笑,露出一点内唇来,还是鲜亮的红色,像噙了血,说?的话像寒暄,“到哪里去?”语气也是像的,只是下一刻陡然变脸,拽着湛君前?襟的手青筋暴起冷汗迭下,冷笑道:“我还没死,你到哪里去?”
湛君遽然大叫,仅存的一点力?气全使出来,疯狂地朝元衍的脸上打去,“别碰我!”声音像撕裂的布帛。
元衍用力?,湛君跟他一起倒在地上。
这两个人,一个受了重伤快要死,一个不吃东西?快要死,此时全都迸发出几乎与无恙时无异的力?量,一个尽全力?撕打,一个只想拽着人起来。
元衍是个男人,气力?胜过湛君许多,他先站了起来。只这一会儿,他衣裳头发已尽湿透,面色又白上许多。
湛君仅存的一点力?气也用完,想起来又不能够,躺在地上挣扎,仍是想着起来。
元衍拖了人起来,拉着湛君的前?襟,拽着人跟他往门那边过去。湛君拍打着他手臂,叫他放开。
元泽从?变故中回神,想上去把人拉扯开,才动了脚,元佑已然上前?去掰元衍的手,口中急道:“凤凰快松手!你这样?会伤了她!”
元衍冷冷地瞧他父亲,“我还没死,她要到哪里去?父亲要叫她走?,那就先把我杀了。”然后又瞧他惊愕的母亲。
一群人都给他这话唬住了,皆不敢再动。
元衍低着头,身体摇晃,却坚定地往回走?。
湛君给他拖拽着,想的是,“我怎么能再回去?他是凶手,还是魔鬼。”
如果非要杀了他才能离开,那就杀了他。
“你去死,你去死……”
湛君喃喃有?声,看向那红色洇湿的地方?,缓缓伸出了手。
“你去死吧。”
元衍倒在门槛前?,后腰腹处血流如注,疼痛叫他出透了冷汗,但他没有?出声,慢慢地回头看。
湛君的拇指按在那里,用上此刻她全部的力?气,指甲往深处去,拧着,转着圈,神色癫狂。
元衍攥住了她沾血的手,疼痛转作力?量,两个人的骨头在吱吱地响。湛君很疼,但她不愿意在这场较量里认输,所?以也不出声。
还是元衍先站起来,他越过了门槛,湛君跟着他一道过去了。
进了门,元衍摇晃了两下,跌倒在地上。
湛君抽出自?己的手,以为自?己赢了,拼尽全力?露出一个得胜的微笑,失败了好几次后,终于摇摇晃晃站起来,回身走?了两步,扳住门框,颤巍巍抬起脚,要迈过横跨在眼前?的那条门槛,越过去,她就可?以离开。
只要把脚抬起来,放下,再提起另一只脚……
湛君倒在门内。
元泽冲了上去。
湛君睁开眼睛,见?绡帐氤氲如雾,于是又阖上。
使女明明见?她清醒,却如何唤不醒她,知她装睡,也就不再喊,急匆匆退出去寻人。
不知过去多久,身侧窸窸窣窣,是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一只手晃她的肩膀,“别装,睁开眼。”
听清楚是谁的声音,湛君无论无何也不会睁眼了。
见?她不给反应,他手上力?气更大了些,晃个不停。
湛君给她晃的难受,但仍然不肯睁眼。
元衍撑了没多少会儿,气闷地停下了。他伤没有?好,并?没有?多余力?气。
“不睁就闭着吧,不过我讲的话,你要听清楚。”
他又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阿兄的死和我没有?关系,说?我杀了他,简直无稽之谈,我是不会认的,这罪名?我承担不起,那晚上你看的分明,我是有?去救他的,他伤重不治,我也没有?办法,你听了别人两句胡话,就恨上了我,这太没有?道理,我未免冤屈。”
湛君仍旧闭目不言,摆明了不信。
谁信呢?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原先只是没有?去想,那晚上听到那些话,只要仔细想了,怎么发现不了端倪呢?那是政变,血洗宫城的惨烈,怎么单单这家里人个个毫发无伤,难不成还真的天命所?归?那也不过只护一个,没有?护佑一家的道理,事到如今哪还有?想不明白的,他说?和他没有?关系,怎么可?能?
阿兄死了,他们两个就是仇敌,背负血海深仇,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一起了,这样?的血仇都能抛却,与畜生何异?想来是再做不成人了。人固有?一死,死便死吧。